皇帝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今日殿上的事,桩桩件件都在扫皇室颜面,再纠缠下去,还不知道要怎样不堪。
“朝堂并非审判之所,既然各执一词,一时难明,那就慢慢审。张钺,别事且不论,你轻慢皇族便有罪,暂且先……”
“陛下!”
太监的尖利嗓音刺得皇帝眉头又皱。
“西番大王有国书递来!”
皇帝诧异地抬头,这不年不节,和西番近日正是蜜月期,好端端地递什么国书?
众人都莫名其妙,盯着皇帝展开国书,扫了一眼,脸色立即变了。
随即他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愕然,被这一眼盯得后背冷汗直冒。
皇帝看完国书,将国书卷起,抵住额头,支额不语。
众人齐刷刷看着他,此刻把这半天的纷争都忘了,都心中打鼓。
陛下性情温和,少见各种情绪,这般头痛之色,是西番又作妖了吗?
正要被带走的张洗马,目光却亮了。
皇帝默默抵了一会儿,太子忍耐不住,试探地唤道:“父皇……”
皇帝霍然睁眼,手中已经揉皱的国书,猛地向太子砸了过去!
“噗”地一声,国书砸中太子额头,软沓沓的绸缎,自然不能造成伤害,太子却如遭雷击,腿一软踉跄跪下。
他心中隐约已经猜到了国书上说的是什么了。
燕绥太狠!
他不敢再说一句话,连父皇都不敢再喊,趴伏在地,瑟瑟发抖,心中一片绝望。
他斗不过。
他怎么都斗不过燕绥。
这是个妖孽,从小就是,如阴影,如天上冷月,月下冰,冰上火,火中毒。既淡又远又凌厉,端着一张无心的脸,做这世上最寒光逼人的刀。
从小到大,无论大事小事,他这个太子,从未能在他手中讨到一分好。
他错了,之前是燕绥无心对付他,让他错觉自己可以与这个弟弟一战,所以才敢下手,却没想到,燕绥都不用亲自出面,就可以轻松打他下尘埃。
可他本无心和燕绥争竞,只要他不试图染指皇位。
如今看来燕绥心意未改,为什么忽然就选择对上他?
仅仅是因为他对文臻下手?
李相捡起国书,看了一眼,眉心便一跳。
国书是西番大王亲自写来的,说西番王女在东堂受了欺骗侮辱,东宫的妾,竟然敢拿劣质香粉冒充高级胭脂卖给王女。王女表示汉人不可信,要回西番。西番王在信中质问东堂,欺辱王女便是欺辱西番,两国既然已结盟好,何以背信弃义,令王女失望回国?是觉得西番的战马太肥了,再也越不过燕山关了吗?!
那措辞,愤怒中隐含一种急躁,令人诧异。李相忽然想起听说的一个传闻,据说年轻的西番王十分害怕他的姐姐,一心要将这位王女给送出去,如今看这态度,这位王更愤怒的,好像并不是姐姐被欺骗这件事,而是姐姐要回家这件事……
李相苦笑一声。
国书这一手,厉害啊。
哪怕是西番王女亲自作证,都有可能被翻转,但是从西番国内发来的国书,谁又能翻案?
皇帝坐在御座上,以手支额,一言不发。整座殿中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