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但听说朝堂脏,今日代孙女儿出头,才知道脏成这样。
不择手段的恶,肆无忌惮的狠,无所顾忌的构陷,阴柔奸狡的心。
脸面尊严,这些传说中士大夫为之可抛性命的珍贵,在他们那里,也不过就是一块妆扮的面罩,弹弹手指,便弃了。
闻老太太冷笑一声。
并不理会那些装不舒服的恶心家伙,只向着皇帝的方向躬身:“陛下,这种红薯,除了遇上傻子,否则确实易种,无需费太多心思,在哪里都可存活。文臻一心为国,红薯是她首献,从无,也没必要对陛下藏私。诸位大人如若还是心中存疑,或许这宫中还有一处,可为诸位大人解惑。”
皇帝愕然道:“宫中有人种?朕未听说啊。”
太子和司空群对视了一眼,当初薯种是被严格控制的,只有皇宫暖房和种植园才有,还有专人看守。文臻留了一手,让祖母私下种植,虽然让他们有些意外,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想到。太子也早已想好了,便是文臻种出来也没用,皇宫没种出来,她种出来了,那正好给她扣上个心思不纯,故意藏私的罪名,顺便追究一下私藏薯种的罪。
只是皇宫里也有人种,就让人意外了,这里是死角,太子在宫中多年,不能控制也能俯瞰一切,他确定宫中除了暖房,并无别处种植红薯。
文臻担任官职了便是外臣,手不可能伸到宫里。
太子心中瞬间掠过德妃,随即自己便否了,德妃娘娘那里,是他唯一无法探听消息的地方,但是德妃和燕绥的关系,比他和德妃的关系还差,德妃也是出了名的不喜欢文臻,怎么可能帮她?
此时众人已经在皇帝带领下又往内宫走,还没走多远,就经过了德胜宫,德胜宫的宫门恰好在此时打开,一身宽松黑衣的德妃娘娘踢踢踏踏出门来,手里还亲自拎着个篮子,似乎准备送什么东西去,看见皇帝带出一大群人走来,也不惊讶,也不羞涩,合掌一笑道:“可巧,陛下来了,妾算着也该下朝了,正准备送些好吃的给您去呢。”
又探头看了看后头的人群,挑了挑眉道:“哪来这许多人?陛下,我的东西不够这许多人吃,几位老臣以下的,便让他们外头等着呗。”
众人都讪讪的,后宫妃子敢这样公然鄙视群臣的,也就眼前这一个,被鄙视惯了,大家都没脾气。
德妃眼眸在闻老太太脸上掠过,顿时脸一沉。
这沉得非常自然真实,便是傻子也能看出她是真的不待见闻老太太。闻老太太那么耳聪目明的,到了她地盘忽然就不聪也不明了,装傻不知道,木着脸站着。
太子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听说闻老太太在德胜宫里住着的时候,和德妃很有些龃龉,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那就不用多想了。
皇帝却笑道:“你别拉我,我还要陪着闻老夫人去宫里转转。”
德妃却眉头一竖:“我最近用了个好厨子,时常有新鲜玩意,今儿这点心第一次做,据说就要趁热吃,等您转回来就不好吃了,既然撞上,那就是有缘分,不能不来。”说着顺膀子一拐,便将皇帝拐了进去。
众人都目瞪口呆看着,素日知道宠妃很受宠,但也不知道是这么个宠法,年轻臣子急忙低头,满脸通红想着非礼勿视,年老臣子却都在捋胡子,心里关于美色误国的弹章腹稿一会儿就打了一半。
皇帝态度倒坦然,他宠爱德妃母子已经成了习惯,倒不觉得什么,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来便来,但你不许对诸位大人不恭敬,都是我东堂股肱之臣,哪容你一个后宫女子嫌弃。”
“哪儿敢嫌弃呢,都是英明神武的大人呐。菊牙,大开宫门,请各位大人在前殿都歇歇脚。”
她“英明神武”四个字尤其加重了语气,众人忽然想起近日朝上大家对她儿子的集体攻讦,一时都有些讪讪,但看这位娘娘神色明朗,并不像是含沙射影,想起某件传言,不禁一边感慨母子很像,一边庆幸母子不合。
都是外臣,自然不能进内殿,就在外殿各自坐了,想着今日算什么?陪陛下临幸后宫?这么大逆不道的念头自然不敢多想,各自对着瞅一眼,却都瞅见对方眼底这个尴尬的念头。
好在德妃宫中行事风格和她本人一样,有种蔑视一切的不羁,安排众人坐好后,便给每人上了点心,点心十分别致,金黄色的一条一条的装在淡碧色的小竹篓里,香气扑鼻,底下还垫着乳白色的名贵的玉版纸,纸上浸润出金黄的油花。
在场之人多大儒,笔墨纸砚常放心头,一看那么名贵的纸只用来垫点心,又想起传说中宜王的奢靡,顿时坚定了自身的正义信念——妖妃和跋扈皇子,人人得而诛之!
倒是李相等几位重臣,经常进宫的,对德胜宫也熟悉,并不想那么多,李相早上并没有吃那烤红薯,半日朝会下来,饥肠辘辘,拈起便吃,众臣听着他齿间碾碎油炸之物清脆细声一响,异香便喷薄而出,等同于绘声绘色地描绘了这点心的香脆,顿时便觉得腮帮发紧,有点抵受不住。
有人开了头,便陆续有人吃了起来,那油炸之物果然香脆润美,并无作料,只沾了点细盐,中和了油炸的微腻感,口感更佳丰富醇美。
众人等着皇帝临幸完毕,反正也无事,德妃也不可能给全朝廷的重臣下毒,不知不觉地便将那点心吃完了。
有人问菊牙这点心是什么做的,可是用面炸的,菊牙笑吟吟答:“是啊,这叫炸酥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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