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并没有什么触动地摆摆手便继续走,身后安静一片,好半晌,才有人迸出一声:“扈三娘!你现在才是至高护法!”
文臻站定,回转身,眼眸弯弯:“那我现在便请辞啦。”
身后又有人爆出一声:“大难临头临阵脱逃吗!”
文臻没有回头,她不需要和谁解释。
“别在这质问我啦,有这时间赶紧逃吧!”
话音刚落,她忽然看见蹲在墙头正面对自己的八哥,小眼珠子里亮光一闪。
文臻心中一跳,来不及多想,猛地向前一趴,厉喝:“趴下!”
声音的尾调还在空中盘旋,身后的黑暗里已经传来撕裂之声,那声音携着夜的寒风和血腥未散的杀气,如风如雷,破空而至!
几乎立刻,连续数声惨呼,伴随着人体接连倒地的声音,从远至近,刹那便追到了文臻身后!
文臻大惊!
听这声音,这得是天京及边境诸重城城墙之上,专用于守城的巨弩,才有这般的威势!
但是这种巨弩十分沉重,构造复杂,只适合在平地安装使用,要两到三个人配合才能发射,向来不出京,更不会为了剿灭区区山匪便动用,更不要说要把这东西推上山该有多艰难。
她原以为目前只是刺客清山,没想到第二批已经到了,还带来这样的杀器!
文臻的心沉了下去。
不,她把太子想得太仁慈了。
这不是要构陷,要抓她把柄,这是要杀了她!
太子不怕激怒燕绥?
哦不,他不怕的,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带兵,还有唐家相助,军队给了他莫大的勇气,张洗马的失踪给了他巨大的压力,虽然张洗马早就应该到了天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露面,也没有对太子提出控告,但文臻觉得,这想必是燕绥的安排,想要留在合适的时机出手,或者让张洗马这团阴云盘踞在太子头顶,牵制着他,让他不敢乱来。
但是谁也没想到,唐羡之的手竟然那样长,也伸进了共济盟,给了太子胆量。
太子一定觉得,不趁这时候出手,自己就再没有机会了。
杀了她,太子一定还有后手对付燕绥……
心中念头电光般闪过,她听着那风声穿透数人后依旧去势不减,完全就是冲自己来的,眨眼便到了她头顶,贴着她背脊穿过,咻地一声尖啸,她只觉得头发一松,被风声生生散开!
满头黑发飘在风中,夺地一声,那巨箭入小院院墙,激起一阵灰黄烟尘,片刻后,院墙上渐渐出现了一条缝隙,随即第二条,第三条……疏影横斜,密如蛛网,正将她当初画上的门户割裂。
文臻手按在地上,仓促回身,便看见满地鲜血,残肢断臂,几具尸首,零落在那箭飞过的轨迹上。
在场的多半是共济盟头目,虽然被这惨像震惊,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凤翩翩啊地一声大叫,眼睛瞬间便红了,反手拔出双刀,便要往黑暗里冲。
文臻却又在大叫:“趴下!”
“夺夺夺夺。”方才的弩箭只是前奏,只是窒息般地一停,更多的弩箭破空而至,收割人命,杀气腾空,誓要将此刻的半山小院变成修罗场。
如果不是先前已经冲出去的司马离,听见文臻大喝及时拉了凤翩翩一把,这位共济盟的女当家就要成为箭下之鬼,她被司马离狠狠按在地上,听着头顶如暴雨如狂风的弩箭飞过,看见兄弟们被那巨箭撞上,串起,飞出,在空中爆裂血肉,化为一滩血雨。
凤翩翩的脸贴在冰冷的地上,肌肤碾磨着粗糙的沙石却不知道痛,不知何时已经热泪盈眶:“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看来粗莽的司马离此刻却十分冷静,眯眼看着黑暗深处,道:“那些射弩箭的人,藏在前面那片山崖背后,我看见他们的靴子上有红色边。”
凤翩翩浑身一颤:“易家!易铭是要兔死狗烹吗!”
司马离却摇了摇头,看向那方向,沉声道:“这是守城巨弩,箭多且重且猛,咱们被困死在这半山平台上无处躲避,再来个几遭,兄弟们便都没了性命……翩翩,帮我。”
凤翩翩抬头看他,司马离冲她点点头,凤翩翩的眼泪,哗一下落下来。
文臻并不知道那个角落的对话,她如果知道也要对凤翩翩摇个头,顺便还要对司马离摇头,打散他此刻那危险的想法,但她此刻被连绵如狂雨的箭压制得抬不起头,那些箭真正的打击目标就是她,因此落点都在她身侧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