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与谋。”易云岑咬牙,伸手到行囊里,摸出那个娃娃,娃娃太大,因此他只带了里面的两层,半个手臂大小,他似乎不舍地抚摸了一下,忽然大声道:“还给你!”抬手一扔,娃娃砸向燕绥文臻。
文臻注视着那娃娃。
仿佛还是当初小镇上,门槛上迎面相撞,他送了她一只珍珠小兔子,她给他买了一个大大的套娃。
不是所有的礼物都有回响,不是所有的美好都永久留藏。
到最后面具撕裂,彼此都看见对方一张冰雪之颜。
燕绥一直闭目养神,忽然一挥衣袖,道:“接着!”那娃娃便以原先更快的速度飞了回去。
易云岑咬牙看着,眼看那娃娃要坠落地面,最终手一招,将娃娃又收回手里。
他捏紧了娃娃,手指的骨节青白。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雪了,雪花很大,一片一片晶莹地贴在黑树青瓦上,不一会儿,天地间便一片濛濛之色。
百姓们闹了一晚,多半也累了,扶老携幼地散开,一起回去的还有那些自幼从军的子弟们。
那些焦黑与鲜血,渐渐被一片白色覆盖。
那些人离开时,都没有多看这边一眼。
易家仅剩的几位高层,注视着自己的子民漠然从身前走过,像注视近半个世纪的统治终于在眼前落幕。
荣华与权势,像雪花在卷风中收束,再顷刻碎去。
厉以书带着护卫们,遥遥地守卫着这里,并没有接近。
文臻和燕绥坐在高处,袍角和裙角在风中飞扬卷缠在一起。
半晌易云岑低头,短促地笑一声,道:“我懂了。我会好好做这个家主的。我就一个请求,祖母年纪大了,不能再长途跋涉,也渴望落叶归根,易家大院,希望能留下一个小院,生与死,我们都还想留在这里。”
燕绥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却忽然道:“段夫人,你说要交出属于易家掌控的一切。但是你离家多年,易家高层又几乎损失殆尽,那些印鉴钥匙暗号密探等等,你从何得知?”
段夫人抬起眼,隔着风雪看他一眼,慢慢道:“是啊。殿下说的有理,但是殿下还是弄错了一件事,我和易勒石总归多年夫妻,他藏的东西,我自然拿得到。”
她微微偏头,对易云岑道:“云岑,去我的马车里,门帘往下一抽,打开试试。”
易秀鼎就站在轿子旁,她却吩咐易云岑,易秀鼎眼底闪过一丝受伤,横跨开一步。
易云岑转头看看轿子,想了一下,走过来,弯下身,伸手抓住门帘。
段夫人走过来,伸手道:“不是这样,你斜一点……”
“嗤。”
寒光在飞雪中依旧不可被遮掩,一亮如惊虹。
然后再带出一道血虹。
易云岑的身体一僵,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弯身斜站着,扭过头,艰难地看着自己的肋下。
那里一个血洞飚出仿佛无穷无尽的血。
血喷射在雪亮的匕首上,匕首上倒映段夫人平静的容颜。
易秀鼎:“!!!”
范不取:“!!!”
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都不可置信。只有高处,文臻忽然握紧了燕绥的手。
燕绥冷冷哼一声。
易云岑年轻的脸整个扭曲了,死死盯着慢慢抽出匕首的段夫人,那一刻他眼神如蛇,说话也像蛇一样嘶嘶漏着风:“……祖母……你……你和朝廷做交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