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僵硬,微微偏过头去,尽量避免任何的接触,奈何她一番折腾鬓发微乱,几缕细丝随着步伐动作不断撩着他的耳垂,他让了又让,只觉得耳垂渐渐也热了起来。
却听见周沅芷忽然悄声道:“林侯,这是我第一次背人呢。”
林飞白:“……”
他算是发现了,这位端庄优雅的大小姐,一开口,每句话都让人没法接。
周沅芷也不要他接,又笑着柔声道:“男女授受不亲啊林侯。”
林飞白痛苦地闭上眼睛。
是啊,授受不亲,您能把我从您背上扔下来么?
周沅芷侧眸看他,忽然噗嗤一笑,道:“和你玩笑呢林侯。所谓事急从权,咱们也算半个江湖儿女,何必那么拘泥。”
她一忽儿庄严端雅,一忽儿戏谑撩人,现在又玩英风豪气,而林飞白只想逃。
话都给她一人说了。
周沅芷瞄一眼他萝卜一样的耳朵,无声一笑,收了眼底的戏谑和怅然之意,忽然轻声道:“林侯,听说当初文别驾和宜王殿下遇险,和你们失散,殿下受伤昏迷,文别驾也曾孤身背着他,在大山中跋涉。”
林飞白心中一酸,勉强嗯了一声。
当初知道文臻那段经历后,他便很是自责。责自己无能,早早受伤,令她被掳流落,生死挣扎,受了那许多的苦。自责里也有几分不甘和郁郁——她的挣扎奔波,穷尽心思,那一路全部的勇气、智慧和力量,都献给了自己那个死对头。
不是不失落,不是不嫉妒,但也只能默默立在一边,看那天上月,阴晴圆缺,不由人说。
周沅芷的声音温柔,像一道絮风,拂在他耳侧。
“我很是羡慕呢。不离不弃,相扶相携,多么美好的情感。我之前总在想,文大人在背着殿下逃亡时,是何等心情。想必焦灼煎迫,度日如年。可今日我才明白,便纵那时焦虑无措,命运相逼,心内也必有一份安宁喜悦在,因为喜欢的人在,还在一起向前走,便是再黑暗,也是不怕的。”
她轻轻道:“多希望我也能有这样的一个人,和我一起,哪怕向黑暗而行,历险境磨折,只要在一起,不分开,便有勇气和力量继续……一生一世。”
林飞白默然,他为了下巴不靠着周沅芷的肩头,始终微微梗着脖子,此刻听着她这番话,和平日每一面的她都有些不一样,却分外诚挚动人,动人里却又隐隐藏几分失落,便知道以这位大小姐的敏慧细腻,已经察觉了他故意的疏离,这疏离对上她今日种种,便显得分外的无情,林飞白想要无情,却又觉得实在惭愧——人以坦诚热血待我,我却以冷漠回之。
然后又觉得,脖子真酸啊。
忽然周沅芷回手一按,硬生生将他的脖子按在自己肩上,林飞白高挺的鼻子砰一下撞在她肩膀上,鼻端都是少女细腻柔和的香气,他被这个动作惊得瞪大眼睛。
周沅芷回眸,却是和粗鲁动作截然不同的巧笑嫣然,“林侯,莫非我肩嶙峋支离,不堪你尊颌一搁?”
微笑优雅,斜瞟的眼神却满满“挺,叫你挺,你丫累不累?”
林飞白:“……”
心好累。
要嘴巴何用?!
他脖子僵硬地搁在周沅芷香肩上,不想埋进去,又怕再抬起来被她再按一次,那他也不大想活了。
正在纠结,忽然前头侏儒身影一闪,打了个手势后不见,周沅芷毕竟经历少,还没反应过来,林飞白猛地向前一倒,带着她滚倒在地上,倒下时怕压着她,林飞白还没忘记翻了个身。
他把周沅芷压在身下,悄悄探头,正看见一队巡哨士兵从隔壁一个帐篷旁走过。
哨兵过去,林飞白松了口气,一低头却发现自己压在周沅芷身上,而周沅芷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林飞白脸色一红,急忙要起身,结果刚才情急之下爆发的力气,此刻却没了,接连挣扎两次都没能挣起身,反而一次次落在周沅芷身上,每落一次他脑子便炸一下,还要努力不要砸在某些重要位置,而周沅芷竟然也不急不动,躺那里看他挣扎,虽然他每次落下来她都忍不住眨动长睫,但还是好整以暇地躺着,似乎完全没有也努力一把的意思。
林飞白实在忍不住了,只好悄声道:“周小姐……我有点没力气,你要么……”
周沅芷眨眨眼,一脸无辜地也悄声道:“我也没力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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