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多年历史遗留矛盾,一般都是私下糊弄解决,这次给你点补偿,下次警告他一番,根本没法清爽解决个透。
但此刻,这种根本没法解决的老问题,被直接端到了刚回来的段夫人身边。就无法再用和稀泥的方式私下处理。
解决不好,固然在百姓面前失了威信,还必将激怒十八部族的某一派。
“哈巴桑!”南派的兀阿趴在段夫人的车辕上,喊着十八部族对共主的敬称,孩子一般哇哇大哭,“您再不管,今年冬天我们就过不下去了啊……”
“兀阿!”传灯长老策马上前,怒道,“有什么委屈回府再说,在这大街上撒泼成何体统!”
“传灯!”兀阿却不怕他,将胸膛一挺,“回府说?多少次你和我们说回府说,然后呢?你给出说法了吗?给过一个明白了吗?我族中老弱最多,草场却最小,还在被抢夺,这许多张嘴,这个冬天怎么过,你问过吗?”
他一把拨开传灯长老,伸手去掀段夫人车帘,“夫人!”
一只手伸过来,啪地打下了他的手。
兀阿抬头,就看见易秀鼎苍白而冷漠的脸。
“惊扰夫人,滚开。”
“十七小姐!这就是你对十八部族的态度吗!当年如果不是我们……”
“当年如果不是你们,夫人能安稳度日,能不必远走,能不用操心得早早衰老,能过得比谁都好。”易秀鼎面无表情,伸手,毫不避讳地按在兀阿裸露的胸膛上,“所以,走开!”
她细白的手腕轻轻一转一挥,兀阿偌大的身躯就被狠狠砸了出去,砰一声跌落长街远处,好半天都爬不起身。
长街一时寂静。
好一会儿后,蓦地街边冲出一堆老弱妇孺,也不近前,抱着兀阿便哥哥弟弟侄儿阿爷地哭起来。
一时长街上泪雨纷飞,凄凄切切,夹杂着各种哭诉之声,乱成一片。
酒楼上,白衣人给自己缓缓斟了杯茶。
易燕吾看着下头,神情微微讥诮,“十八部族,都是猪脑废物。兀阿还号称南派哈撒第一勇士,连一个易秀鼎都敌不过。”
白衣人抬头看他,笑了笑,柔声问:“你敌得过?”
易燕吾呛住。
僵硬了一刻,他只得转移话题,“都赖公子指点。果然,这个共主是不好做的,这个时候回来,十八部族随便一个矛盾推到她面前,她便没法子了。一个处理不好,命都保不住。”
“你以为,我让你去挑拨兀阿闹事,是为了对付段夫人么?”
“啊……难道不是?”
“段夫人算什么。”白衣人伸指一弹杯沿,声音清越,他自己的语声却微微低哑,便说着普通的话,听来也荡气回肠。
“我只是想看看,他会怎么做而已。”他缓缓站起身,目光落在那一对相拥的人儿身上。
易燕吾望着他,只觉得他的眼神似乎空无一物,又似乎散着淡淡的伤,烟气一般,看似转瞬不见,实则长久存在。
他忽然弹了弹手指,随即身后出现一名高个子男子,躬身等待他的命令。
“你下去,对着那人的方向,走个来回。”他一指燕绥。
高个子男子脸色有点愕然,犹豫一下才道:“公子,这位曾经见过我……”
当日东海之上,他曾是唐家这边的护卫领队,以那位过目不忘之能,下去一个照面就能认出来。
“去吧。”
男子立即毫不犹豫领命而去。
公子从没有错过,他听着便是。
易燕吾莫名其妙地看着白衣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