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的时候,文臻才注意到他今天衣服已经换了,想必是这里周到的主人家的馈赠,是一件淡绯色的长袍,文臻从没见他穿过这样的颜色,总以为燕绥气质矜贵容貌昳丽,这种有些轻浮的颜色配不上他的风神,然而美人就是美人,美人没有不能驾驭的,他着绯,便如三春先至,翩翩风流,一冬似都无雪。
而这一转身,文臻的眼神便不由自主落在他宽肩窄腰长腿之上,紧束的白色腰封杀得那腰诱人,实实在在一个小腰精,文臻的脑海里不由自主掠过之前帮他擦身时的一些画面,赶紧捂紧了鼻子,又想难怪一大早就有小姑娘撩他,实在这人太招眼,骚粉色穿出来,越发浪得没边。
猎户衣服实在对不住那盛世美颜,文臻心里有点愁,心想这一打扮,人设也就崩了,但燕绥那个人,昏迷着也罢了,清醒了你要他再委屈着,她自己都觉得说不出口。
走神间,燕绥已经拿了她的衣服回来,却也是一套绯色裙衫。文臻便看他,燕绥微微一挑眉,“昨儿看你穿粉色裙子挺好,正好那边来送衣服,便挑了一套粉色的,我便也要了同样的颜色。”又对她挥挥衣袖,“咱们配不配?”
“配,配一脸。”
真是无师自通,连情侣装都安排上了。
燕绥又亲自端水过来,要帮她洗漱,文臻把他赶出去了,倒不是不敢接受殿下伺候,实在是怕没伺候过人的人会把柳枝给戳到她喉咙里去。
她内伤外伤,都需要时间将养,好在这次没有导致其他功能性的伤害,她在水底撞击碎针的时候,其实是用了方袖客给她的碎针心法的,间接也算对自己做了保护。只是后头终究耗损太大,现在还下不了床。
等她洗漱完,燕绥已经端了早饭来,一碗粥,一份拌三丝,一个咸鸭蛋,一碟核桃糕。
行路之中,又只勉强算客人,能有这般餐食,算是相当不错。文臻的注意力却在咸鸭蛋上。
咸鸭蛋东堂原本没有,是她首创,她做的东西很多都风靡天京是真的,但是古代车马不便,信息缓慢,想要很快流传到千里之外的民间其实还有难度,只有高门贵族才会第一时间紧跟天京潮流,那么现在招待客人能拿出来咸鸭蛋,这家主人绝不会是小家族。
她还在思考这事,眼看燕绥拿起竹刀,对着那鸭蛋比了好一会儿,皱眉道:“这蛋空心处不均匀,蛋黄不在正当中,长得也有些蠢,我去叫她们换一个……”
文臻急忙捂住他的嘴,道:“这蛋我瞧着很好!青亮秀气端端正正,就这个!”
燕绥挑起一边眉毛,似乎笑了笑,文臻能感觉他嘴角动了动,又动了动,随即掌心微微一湿。
文臻怔了一怔,急忙缩手。
他竟然吻她的掌心!
掌心里一小片微微濡湿,那一点温润似要透骨入髓,她竟觉得连整个手掌到心都在微微发麻。那一点湿润其实刹那便干,留下一小片微微绷紧的肌肤,像个美妙的提醒,提醒她的心跳总在乱如奔马。
她垂下眼睫,感觉脸有些发热,知道自己大概率脸红了。
这让她心里有些滋味复杂,她还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脸红呢。
在这次逃亡之前,她和燕绥其实也算确定了关系,她以为那便是谈恋爱了。但现在再回想,却发现那恋爱太过顺理成章,好像就是燕绥喜欢她了,而她不反感,有兴趣,然后也慢慢接受了,但接受之后的相处,也像老夫老妻,温情多而激情少,而她在遇到艰难危险处,还总是第一反应考虑更多利弊,迫不及待地将爱情先抛出去。
现在想想,还真是怪对不起燕绥的。
倒是燕绥,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有细微的变化,越来越有人味,越来越撩。
或者,她也应该改变自己了。
她幼时环境恶劣,比孤儿还不如,去了研究所也不过是另一个牢笼,因此养成了凡事多虑不愿交心的性情,对爱情也是如此,被动且自我保护意识太强。却没想过,想爱却又不愿全力投入去爱,是对另一个人的伤害。
如她这样的人,还真是无趣,真是委屈了燕绥。
她抬眼笑了笑,正看见燕绥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缓缓道:“我怎么觉得,以前没看见过你脸红……”
文臻直觉这话有点奇怪,本来就没见过她脸红,燕绥这都不能确定么。
“我有脸红吗?那是精神焕发!”她剽窃一句智取威虎山,怕燕绥还要纠结鸭蛋,抢过竹刀,手起刀落,结果鸭蛋剖开的那一瞬间,燕绥便痛苦地扭过头去。
那鸭蛋剖得位置没问题,但蛋黄果然偏了。
文臻也不吭声,拿起就吃,等燕绥转过头来,那整只鸭蛋已经鼓鼓囊囊全部塞进了她嘴里,吃得太快,文臻被噎得翻白眼。
燕绥倒吓了一跳,赶紧去给她倒水,又给她拍背顺气,一边忍不住道:“你吃这么快做甚?就不说噎,咸也咸死你了,这要变成蝙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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