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床上女尸忽然猛地一弹,双手伸出,看上去像是求救一样,林飞白下意识伸手去接。
燕绥喝道:“别!”
但已经迟了,嗤一声轻响,一道黑光破那女尸身体而出,直奔林飞白前心,林飞白猛然后退,与此同时后一步的师兰杰进来了,一进来就看见主子受袭,想也不想便拔剑掷出。
长剑如电,铿然和那黑光相撞。
燕绥又一声“别!”根本来不及出口,只得一手抓住身边的德语向后掠出。
轰然一声巨响,伴随噼噼啪啪的爆裂之声,黑烟滚滚而出,几乎将整间屋子都遮蔽了。
四人掠出屋外,各自看一眼,燕绥德语本就后一步,师兰杰刚才刚进门,都没事,只有林飞白,胸口位置钉着一颗黑色的铁蒺藜。
那东西扎在肉中,每根尖刺都泛着蓝光,显见是有毒的,师兰杰一脸惶愧,急忙上前来要帮林飞白给拔了。
燕绥一直站在一边,没有看林飞白,忽然仰头向天,似乎听见了什么,想要耸身欲起,正看到师兰杰的动作。
他忽然停住,拨开师兰杰,一转身,从德语身上拔下一柄匕首,顺着林飞白铁蒺藜边缘往里一插。
这一插入肉甚深,匕首入了半截,师兰杰大惊失色,德语也十分惊讶——文姑娘出事,大敌当前,怎么这个时候内讧了?
不等师兰杰质问也不等德语转圜,燕绥手中匕首轻轻巧巧转了个圈,硬生生将林飞白胸口一块肉连同那个铁蒺藜一起剜了下来。
为了完全不碰到铁蒺藜以及将铁蒺藜刺入的部分都挖下来,这一道口子挖得很深,几乎可见白骨。瞬间血流如注。
林飞白除了匕首剜一周那一瞬低低哼了一声,便一言不发。
此刻他胸口生生开了一个洞,离心脏也就毫厘距离。燕绥手中多了一团带着铁蒺藜的肉,但拿起来看便知道,燕绥手劲巧极准极,一分也没多挖。
师兰杰急忙寻金疮药给林飞白包扎,奈何伤口太大,血流太猛,药粉刚抖上去就被血冲散,师兰杰又急又气,怒道:“殿下你何至于下手这么狠!”
燕绥理也不理他,匕首平端,四处打量,好像在考虑该把这颗铁蒺藜扔哪里合适。
片刻后墙头人影一闪,燕绥手中匕首一弹,铁蒺藜飞出,轰地一声又一声炸响,那边墙塌了半边,一条人影从墙上栽下。
师兰杰怔住。
这铁蒺藜里竟然也藏了火药!
方才如果他冒失去拔,别说林飞白必死无疑,在场的几人个个都要遭殃。
德语的小胖脸也吓得发白,觉得设计这个连环坑的人实在是心思太恶毒了,先弄个和文姑娘相似的假尸体夺人心神,然后炸了一个暗器之后,暗器里头还有暗器,里头的暗器其实也是炸弹,偏偏淬了毒,人都有个思维习惯,看见是有毒的暗器,自然想不到其实还是火器,心思都在那毒性上,然后必然要赶紧去取,轰地一声,又炸了。
如果不是殿下警醒……
如果不是殿下,可能刚才在那屋子里他德语就要成为四大护卫首领中壮烈捐躯第一人了。
德语深感惭愧,在殿下这样的人身边做护卫日子其实不大好过。会发觉自己除了给殿下充人数之外并无大用,不危险的时候用不着自己,危险的时候还是用不着自己。动不动还要被鄙视智商,能做的只有端茶倒水搞对齐,时间长了容易陷入长久的自我质疑之中。
为了找到点存在的意义,德语睁大眼睛观察四周,忽然惊咦一声道:“那屋子里的女尸好像不见了!”
此时窗户都被炸坏,屋内一览无余,正看见床上空荡荡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燕绥抬手锁了林飞白胸口几处穴道,止住流血,示意师兰杰带他回营地疗伤。
林飞白笔直立着不动,师兰杰一脸为难,燕绥看也不看身后两人,道:“我救了你一命,也不用你回报我什么。只求你别总对我的人献殷勤,成吗?”
月色下林飞白本就失血苍白的脸,僵硬得似忽然挂了一层冰壳子。
他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看着燕绥又进了屋子,半晌抬手缓缓捂住胸口,空洞地咳了一声,又咳了一声。
每一声咳嗽,指缝间便洇出血来。
师兰杰垂首立在他身后,不敢劝也不敢说话。
这么多年来,殿下的每一句话,他们都不能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