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轻轻一拨拨开她,顺手接过了她手中的面团。
文臻怔怔地看着燕绥,这个人最讨厌面粉的,讨厌所有粉末状的东西,因为不由控制,到处乱飘,一旦落到手上身上很难清理,非得换衣服不可。
但此刻他接过面团,手一转,面团在他指掌间弹起,那双手洁白如玉,比面团还白,指节修长,指甲如贝,透着点淡淡的粉色,一双漂亮到让人觉得沾到面粉也是亵渎的手。
那双手翻覆旋转间,面团像一朵多变的云在他指掌间翻腾,拉长似拨弦,回揉如击鼓,明明是揉面这种吭哧吭哧的动作,偏偏在他双手间就能回旋如舞,连面团砰砰砰甩打到案板上的声音都似乎合了什么美妙的节奏,让人听出几分悦耳来。
姑娘们痴痴的目光无法从他的手上撕下来,顺着那面团飞舞的轨迹眼珠子转啊转,渐渐便看见那面团泛着淡淡的黄光,在他根根如玉的手指间变成了一团可爱的浑圆。
那圆当真圆,便是用器具也很难把一个面团揉那么圆,圆溜溜像一颗巨大的金丹,这简直是另一种奇景,很多男子也聚集了来看。
燕绥眼皮不抬,一扬手,面团飞上半空,林飞白出剑,雪花点点,面团化为丝丝缕缕的面条落入锅中,易人离甩鞭,啪地一声面条出锅,再啪地一声面条甩干,林飞白的剑在此时又丝毫不差地到了,一线明光无声铺开滚滚扇面,面条的热气瞬间蒸发大半。而此时燕绥手中多了一根柳枝,柳枝嫩绿,尖头上还有三片翠叶,燕绥手指一转,柳枝翻转间,那些面条便一小团一小团被分开,次第落入排开的碟子里,燕绥锦衣大袖拂动之间,柳枝从肉臊盆子上掠过,再次第点过那已经浇好燃面油的一排面条碟,每碟上面便多了一点肉臊。燕绥衣袖再一拂,油灯里的火便被移出了一小团,柳枝一抖点着了,蜻蜓点水般从那些面条碟上掠过,夜晚的星星便被次第点亮,落入烟火人间,而此时,燕绥轻轻一抖灭去火焰抖落油星,柳枝未焦,三叶翠绿如故。
满街的喧闹在此刻忽然消声,每个人都屏息凝神,不敢眨眼,怕错过这一霎奇景。
便是再不知内情,也知这眼福可遇不可求。
热气蒸腾白烟袅袅间,三人眉目深秀,配合与手法皆妙到毫巅。
而那面碟子,明显比之前更加齐整。每碟里面条形状、多少、大小、色泽、连其上点缀的肉臊位置形状,都一模一样。
排队更长了,却比以前安静了许多,人们对面条的分量和旗帜的收取再无任何异议,有点呆呆地交旗拿面,远处却响起很多喧嚣,有的人回去拿旗,有的人旗已经送出去了赶紧去想办法拿回来,还有少女缠着父母要旗的哭喊……
此时已经开吃的人有人忽然叫:“这些面条都一样长!”
众人望去,便见那人,他身边站着大概是他的兄弟,两人同时用筷子叉起自己碗里的面条,叉出长长的一条面条,两个人碗里的面条,果然是一样长短!
他这么一喊,更多人站在一起开始比对,果然长短分毫不差。
这简直就是神迹,一时间百姓不知道是该大喊妖异还是大呼神奇,都呆在当地。
忽然一个女子声音笑道:“哎呀,练了这么多年,终于练出这眼力了,甜甜啊,恭喜你啊。”
众人一听,便觉恍然,以前确实听过精湛技艺的奇妙之处,比如多年屠夫抓起一块肉便知道几斤几两。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好几天来第一次听见甜甜这个称呼的某人终于转过眼来,心情好了一点,顺手端起一碟已经灭了火焰的面条,示意文臻张嘴。
文臻啊地一声,已经被塞了一嘴的面条,她嚼了嚼,笑嘻嘻比了个大拇指。
几天的冷战到此刻终于有破冰迹象,燕绥心情很好地瞟她一眼,心想她忙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燃面呢。
只是这面条说到底还是三人合作,有点不爽。
文臻看看此刻情形,已经不会有人舍得离开这餐车了,确实也是,让宜王殿下、神将家的小侯爷、和长川易家的公子合作展示的这一碗面,哪怕就是难吃呢,不来尝一口算他没福。
刚才那一口面,其实和她揉出来的面有点差距,这不奇怪,燕绥再聪明能干,不熟悉的领域总不能一出手就超过她,但他的颜和绝妙出手弥补了这面的不足,生生让人们忘记追究面条口感有差。
文臻放下心来,便伙同几个护卫把装旗的筐搬进客栈里。简单清点了一下,现在才子时,旗已经六千多。
按说一夜应该能完成任务,但是古人早睡,后半夜人肯定会少。文臻粗略算了一下,觉得八千旗还是没问题的。
这一夜不仅仅是八千旗的收获,还顺便把韩府踩了一下,明日最后选拔众人一定会去围观,已经处于不利位置的韩府和府尊想要搞什么幺蛾子,都会受到民意的冲击,赵府那位大厨想要取代石头,那是做梦。
文臻放下心来,便安排人看着旗,自己借了客栈厨房,做了些东西。
她做饭的时候,听着外头声响热烈,不夜天也似,满意地笑了笑。
……
客栈顶头的最高一间屋子的屋瓦上,蹲着几个劲装男子,正在看着底下百年难得一遇的热闹景象。
几人目光阴鸷,皱着眉头。
一人道:“他们方才又搬了一批旗进去,双人抱的箩筐足足搬了三筐,怕不有几千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