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路走下来,忽然就又悟了一层。诚然缘分和心意更重要,但有了缘分和心意,并不意味着那缘分不会被削薄,那心意不会随流水,人世间太多阻碍烦难,若长久没有温情加持,便如春日的花也会摧折于风中,冬日的雪也会被晒化,这世间哪有真正的长长久久亘古不变,何况他与她,在皇室,在官场,在这世间阴私苟狗谋算最深的所在,又都强大而冷酷,要如何才能走过风雨,而又心花不败?
所以他跟着走过了定瑶漳县直到出海,慢慢长途一开始还难掩焦灼愤怒,从以为她身死的伤,到发现她自愿离开的疼,到平静下来之后渐渐泛起的失望和背叛的细细撕咬滋味,再到后来,终于明白。
这一路行走是她的逃奔,也是他的自悟,悟的不是这人间智慧,而是自幼便如隔云端的爱与情感。人间有太多懂得与不懂得,他想从此之后,要学会懂得她。
定瑶扛走一袋子珍珠,漳县带走了一批绣娘,来不及绣嫁衣,当初说借唐羡之现成地方成婚也不过是玩笑,他应该给她由他自己准备的,专属于她的,完全由他为她安排的婚礼。
他也会有礼物给她,以后还会有更多礼物——她真正会喜欢的,属于少女都想要都应该拥有的那些礼物。
虽然他并不十分理解女子的那些喜欢,但他觉得可以迁就她。
也是在准备礼物的时候,他忽然就明白了鲸眼那样的礼物,她应该是不喜欢的,黑乎乎毛刺刺的东西,换别人在不明白珍贵之处的时候,都会顺手扔掉吧。她却慎重地打了一副耳坠,将鲸眼嵌了进去。
她珍惜的不是鲸眼,是他。
而他,并非没有不珍惜,只是表达的,并不是她想要的,表达的,并不是她能以之为依靠的。
或许这样的想法依旧不大对,但是他愿意慢慢学。
用一生来学。
首先从日常开始。
……
第一百一十八章愿为燕褒姒点燃烽火台
文臻茫然地接过了剔完了鱼刺的鱼肉。
也只有牛逼的殿下,剔完了鱼刺之后剩下的鱼肉还和原先的一模一样。
燕绥把碗递过来的时候,手指弹了弹碗边。
文臻今日大脑秀逗,反应迟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低头瞧了瞧碗边,才发现那镂空雕刻好像是字。
她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一边是一个“臻”字,一边是一个“绥”字。
她抬头,燕绥有意无意对她亮了一下碗。
也是有刻字的。一边“绥”字,一边“臻”字。
文臻猛地开始咳嗽——她被口水呛着了。
而口水是因为惊吓而突然冒出来的。
燕绥今天果然是吃错药了!
一定和唐羡之灵魂互换了!
搞一对情侣碗要闹哪样?还暗搓搓当一堆人的面?当其他人都是死人吗?除了君莫晓那个不长心的,闻近檀为啥低着头猛喝白粥死活不肯抬头?林飞白为啥一直在啃虾皮?老太太为啥忽然不吃了?
这种在他看来又俗气又无聊的行为是怎么忽然钻进他的脑袋的?
她一咳嗽,林飞白和燕绥同时抬头,同时抬起手,然后燕绥看了林飞白一眼,林飞白的手原本已经要缩回去了,被这一看之后,反而不收了,眼看便要非常干脆地拍到文臻背上,忽然那手里被塞了一只碗。
碗里是热粥,很烫,林飞白不得不先放下碗,然后拍背的就换成燕绥了。
文臻这下咳得更厉害——惊吓一波一波停不住啊。
背后传入一股暖流,咳嗽立时便止住了,燕绥并没有放开手,又细细给她调理一阵,才放了手。
文臻舒服了许多,以她性子,便要道谢的,但此时一抬头,正迎上燕绥乌黑幽邃的眸子,忽然便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