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他牙一咬,大声道,“属下撒谎了!文大人没有去闻府,她后来又改了主意,说要去码头,说要出海去散散心。”
此时那个侏儒也已经回来,很迅速地给燕绥比了个手势。
“她好端端出海做甚?”燕绥面无表情看他。
工于心计有些心慌,脑中灵光一闪,道:“属下不知道……但属下有看见唐家的马车也出现在码头……不信您去看,唐羡之从不出门的,今天不在。”
他这话胆气十足,毕竟唐羡之确实不在。
反正唐羡之不在,先栽在他身上再说。
工于心计不敢多说话了,多说多错,对面,燕绥的眼神如此深邃,似这夜的黑浓缩在他眸底,连星光都被炼化。
随即燕绥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他看似步履如常,却走得极快,以至于护卫们需要调足十二分的力气,才能够堪堪跟上他。
但是刚走到门口,就遇上了前来宣旨的太监。
太监宣燕绥立即进宫,有要事相商。
燕绥就像没听见,直直走过小太监身侧,传旨的小太监是晴明,素来最了解这位三皇子的脾气,急忙一阵小跑追到他身侧,小声地道:“陛下说了,您最好来一趟,和文大人有关。”
燕绥顿住脚步,皱了皱眉,对德高望重吩咐几句,这才上马,一路快驰到皇宫,直奔景仁宫,晴明却道:“陛下在谨深殿。”
燕绥顿住,默了一默,忽然道:“既然父皇已经回了寝宫,那便不扰了,我明日再来。”说完转身就走。
谨深是寝宫,这个时辰已经不早,便是议事吃夜宵也该结束,陛下除非想纳文臻为妃,否则不会到现在还留她在谨深殿。
他以为文臻回到了皇宫,但现在看来,并没有。
那就不能再耽搁了。
小太监阻拦不及,苦着脸。
“老三。”
燕绥停住脚步,转身看见他老子穿一袭便袍,从夹道里散步一样悠悠行来,一边走一边抚着肚子,看样子又是逛完夜市散步来着。
“就知道你不好糊弄,朕不来你就敢走。”
燕绥随便躬了躬,看定他老子眼睛,忽然道:“父皇,您今天宣文臻,说了什么?”
皇帝看看他,道:“看你最近比较闲,去参与一下和尧国世子的谈判吧,看能不能给咱们争取更多的利益来。朕听说华昌王属地挖出了珍贵矿藏,实力大增,所以才有了和咱们示好求援的勇气,下一步估计便是尧国的王座了。不过世子对此事嘴倒是紧,至今也没能套出话来,你不如去试试。”
燕绥就好像没听见,又道:“唐羡之今天是不是也进宫了,他和您说什么了?”
“陪朕散散步。前头夜市还没散,看你样子应该没吃晚饭,去随便吃些。”
燕绥一挑眉,走在了他老子的身侧。前方隐约灯火通明,还有孩童笑闹之声。给往常入夜便显得空旷寂寥的皇宫增添了一抹生气。
见皇帝和燕绥过来,众人也没行礼。这是文臻的建议,既然要人间烟火,市井气息,自然要做个彻底,该吆喝的吆喝,该玩乐的玩乐,最近夜市被一群皇子公主管得颇为井井有条,还添了不少外头流行的天南地北的玩意儿,摊子的规模竟然还在增加。
皇帝看中了一根樱桃冰棍儿,指了指,便有人去买,不等燕绥说什么,他已经笑道:“先前老单在,不敢吃,如今你可不要管朕。”
燕绥道:“文臻在哪里?”
皇帝抿了一口冰棍,发出舒服的叹息,顺手将另一根黄桃的递给了他,燕绥接过,皇帝感喟地道:“距离朕上次逛集市似乎已经有三十年了,朕还以为这辈子也不能再见那般市井烟火,没想到很多年后,居然有人把集市搬到了皇宫……这都要赖文臻之功啊。”
燕绥不说话,侧脸在夜市微黄的灯光里线条微微柔和。
“这是个聪明的女子。有种于这世事格格不入却又善于融合的气质。”皇帝微微一笑,“有才情的女子很多,但有才情的人,多半孤高傲世,便是有所抱负,也带着三分骄矜之气,行事容易剑走偏锋,急于让世人看见自己的不一样。但是文臻不同,她善于隐藏,如水无形,顺势流动,推波助澜。不动声色间便成就自己所想,是个在任何地方都能生活得很好的性子。”
燕绥只淡淡道:“不过是满腹奸狡罢了。”
皇帝转头看他,眼神微喟,“你方才见你父皇三句话,三句话和她有关。你素来是个无谓性子,是何时情根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