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文臻觉得心口微微的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口贴着青砖地面,被冰着了。
有时候说运慧剑斩情丝,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慧剑,但这句话一出口,便代表着她和皇家,和燕绥的缘分,彻底被斩断了。
她亲手运剑,一剑光寒。
皇家,绝不会要一个不能生育的媳妇。
皇帝似乎也有一些意外,微微睁大了眼睛,半晌,有点无奈地笑了,叹息道:“你还真是……燕绥知道吗?”
文臻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立即答:“臣这症候,还是在宜王府诊断出来的。”皇帝又默默一阵,随即道:“既如此,朕已仁至义尽,也不算对不起老三了。”文臻听这话奇怪,抬头看他,便听皇帝道:“文臻,你愿意嫁给唐羡之吗?”
……
虽然心中有一定的准备,但文臻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还是狠狠被震了。
唐羡之刚才……真的是在和皇帝求指婚!
可是……为什么?
皇帝仿佛也看出她心中的想法,道:“朕也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前来求朕指婚。只是他提出的条件让朕十分心动。他说,如果能得你为妻,愿供职于天京,永生为朝廷驱策。”
文臻睁大了眼睛。
这个条件实在太意外了,唐羡之怎么可能为她做到这一步?
她忽然想起前阵子唐羡之和燕绥斗嘴,曾经暗示过要在天京供职,难道那时候就有那想法了?
但这何其荒唐!唐家和皇族已经几乎不能共存,唐家兄妹留在天京是燕绥花了无数心思才扣下的,唐羡之这么久没有动作努力回川北已经让文臻很惊异了,还以为他是留着什么后手,一直小心着,也做好了一夜醒来唐羡之已经不见的准备。
结果现在他表示愿意为了她留在天京一辈子?
他唐家不要了?
向朝廷投诚了?
不可能。三州之地,实权刺史,可以直接分裂独立的巨大诱惑力的前景,猪都不会放弃。
在她看来,唐羡之的理智清醒还在燕绥之上,他唐羡之就算拆分成无数细胞,每个细胞也不含千分之一“情种”这个分子啊。
魔幻现实主义啊这人生。
冲击力太大,她感觉自己连瞳孔都在放大,对面皇帝一张一合地在讲话,声音断断续续进入她耳。
“……你要知道,唐羡之提出这样的要求,朕就必须得应。不管真假,他这么说了,朝臣必定欢欣鼓舞,为和平也好,为朝廷也好,这个条件太具有诱惑力……朕今日和你说句明白话,朕需要留下唐羡之,也需要有人长期地帮朕瞧着他,总留在燕绥府里不是事儿,朕听说唐孝成最近病了,这要一封信来要他回去侍疾,本朝以孝治天下,谁都再也拦不得他,如今他自己提出这一条,朕舍不得拒绝……朕知道委屈了你,所以只要你应了,朕便予你再升两级,光禄寺如果不想呆,同级各官职随便你选。你想要寻找种子,改良粮食乃至大棚种菜,厨艺学校,朕可以为你专门增设有司,交于你管理,全国统一推行。你将来不想做官了,朕也许你随时离开的权力,该属于你的都可以由你带走。朕也可以许诺,唐家将来如果有难,朕会派人保护你,唐家的罪名,一切都与你无关。”
文臻望定皇帝,忽然觉得,燕绥的多智近妖,不是随了德妃,而是随了皇帝。
皇帝竟然知道她内心真正向往在意的东西!
他提出的每一条条件都让她无法拒绝,每一个条件都无比宽厚!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是皇帝的臣子,皇帝必须得应的事,她也就必须得应。
只需要一道旨意,不想做也得做,他原本不必给她这么多。
文臻心底涌上微微的感激。
不是为了这些丰厚的条件,而是为了在提出这个要求之前说的那些话。
便是如此迫切地需要她去和这个亲,面对唐羡之提出的这个无法拒绝的诱惑,他也依旧先询问了她对燕绥的想法,不想因此破坏儿子的姻缘。
他人以诚待我,我岂敢以怨报之。
“朕需要时间。”皇帝和她说,“不管唐羡之这个提议心诚不诚,答应下来朝廷就有了缓冲。他必定得在天京多呆一阵,他在天京呆着,朝廷便可以多做准备,唐家便多一层掣肘,此消彼长,情形便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