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我面前这么吹牛的厨子,现在骨头已经沤成花肥了。”
“花肥我也能给你做出牛肉味你信不信?”
“就凭你这一手恶心的形容,我信了你我怕那厨子的棺材板压不住。”
“说这么多,能不能动点真格的,这就试试?”
“我讨厌烟火气。”燕绥斜斜倚着墙边,半边脸隐在烛火光影中,“我比较好奇,你又是怎么看出我挑食的?”
“这一桌子的吃食,色香味都不错。你目光时不时掠过,也动过碟子,但你每次动碟子,都是在将刚才被他们吃的七零八落的摆盘重新摆齐整,根本没有动过食物一口,甚至有时手指不小心碰到点心边缘,还赶紧擦拭。”文臻托腮,嘴对着桌面一努,“这大半夜的,离晚饭时辰已经过去很久,任谁只要还在活动,都难免有些食欲,在这种情形下还不吃东西的,除了怕下毒和挑食,我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
这种一看就很凶残的家伙,自然不可能是怕下毒。
那就是挑食了。
“仿佛有些道理。”燕绥也漫不经心敲敲指尖,也没看文臻,忽然道:“我还有朋友要招待,你去吧。”
文臻不喜反惊。
她摸不着这人的情绪。
推荐自己的厨艺,没指望这人当场就试,她只是试图用人间烟火的气息,来强调自己的简单,但是这人比她想象得还要捉摸不定。
说到底,在这样的人眼里,寻常人的性命好比草芥,不值上心,以至于她连对方有无杀机都无从把握。
惊疑情绪转瞬过,她立即站起,含笑弯弯腰,转身就走。
拉门,出门,上走廊,她听见自己脚步声细碎,响在夜半有些空寂的走廊上。走廊扶阑外是四面流水,流水中央假山层峦叠嶂,假山顶上挂一轮琥珀色的月亮。
文臻忽然停住了脚步。
四面好像静得有些奇怪,这里不是夜里最热闹的小倌馆吗?
“我还有朋友要招待。”
这句话忽然响在耳侧。
联合当时情境,前后语境,这句话出现得好突兀啊……
文臻忽然转身就跑!
可是已经迟了。
身后忽然一冷,什么东西蛇一般冰凉彻骨地贴了上来,细细的呼吸响在耳畔,隐约有人低笑一声,声音窃窃,不知远近。
像梦魇,无声无息逼近,猛一回首,就能见血红的瞳孔和雪般没有温度的眸。
文臻哇呀呀尖叫一声,仿佛吓得不敢回首,只埋头向着燕绥的方向狂奔。
后头的人又笑一声,似乎很是满意。
文臻狂奔出两步,忽然一个大转折,身子一扭,猛地越过栏杆,向池水里一跳!
“噗通!”巨响。
后面的人猝不及防,惊咦一声。
一道细长身影冲天而起,避开文臻落水溅出的巨大水花。
人影飞起后一个转折,半空中似乎怒骂一声,但终究不敢去追文臻耽搁时间,立即扑向天字甲号房。
“砰”一声巨响,天字甲号房房门忽然炸开,无数木板纱幕碎成千万片在半明半暗的月光下飞舞,如下了一场杂色的冰雹,碎片击打在四面廊柱地面上,砰然炸裂之声不绝,而这些混沌一片的碎片狂雨里,一抹白光滚滚如电,穿射而出,一霎似虹,穿数丈深廊,直抵那条黑影胸前。
那人堪堪触及天字甲号房的门边,就被这股狂飙凶悍的风与光逼得险些窒息,较常人分外柔曼的身影如被狂风怒卷,掠得一折一荡又一折,接连三四个站不住脚的跟斗,眨眼被逼退到栏杆边缘。
砰砰之声不绝,整个长廊,似乎都抵受不住这种彪悍至极的出手,无数木板卷翘爆裂,啪啪接连翻起,在半空中接连撞击,撞出又一轮声势惊人的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