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巷子有些深,苏婳走了好久才看到晚雪居这几个大字在幡布上飘扬。
晚雪居,这三字,也是一个书法大家在喝了这家酒肆的酒后突生灵感写下的,与这件酒肆的环境自然也是格外得格格不入。
苏婳要了个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一壶青梅酒,要了一个小火炉,一个人慢慢温着酒,慢慢举杯喝着。
其实刚刚她是有些想念李玄知了。
在今日这样的日子里,瞧着李长风与苏蔷情投意合,又瞧着别家家人团圆着,她的心里就比往日更想念李玄知了。
只不过,她也知道如今正是他最忙的时候,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不该再让他多添一丝烦忧了。
更何况,他也说过,等忙好了就来接她回家。
苏婳抿了抿唇,浅浅缀了一口杯中酒。
窗外,灰色的厚云一点一点将西斜的日头慢慢盖了起来,北风似乎也比刚刚凛冽了一些,吹得檐下红灯笼晃晃悠悠地打着转儿。
瞧着似乎快要落雪了。
屋子里也渐渐幽暗了下去,店家很快便送了一盏油灯上来。
油灯昏黄,令如今这对窗温酒独饮都平添了几分暖意。
苏婳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转了转手中的白瓷杯,低低吟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她的声音还未完全落下,老旧的木质楼梯便响起了嘎吱嘎吱的声音,一个清越的声音带着笑意慢慢响起,“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苏婳闻声便是一怔,下一息,她倏忽扭头看向了楼梯口。
一个身着玄色龙纹外袍的男子正负手站在楼梯上,瞧见她看了过来,疲惫的眉眼微微一软,清冽狭长的双眸之中笑意满得藏也藏不住。
桌上昏暗的油灯微微跳了跳,有些模糊了人影,苏婳蓦地抬手揉了揉眼睛,睁大眼睛瞧得更仔细了些。
来人瞧见苏婳这幅样子,不由沉沉笑出了声。
他又往前几步走到了苏婳身边,微微弯腰俯身看向了她的眼睛,许久,他扬了扬唇角,低声道,“夫人怎地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
“之前不是说,要带我挑个下雪的日子一起来晚雪居喝酒的吗?”
是李玄知。
苏婳呆呆看着来人坐在了她的对面,拿起酒壶给她斟了一杯后,又给自己也斟了一杯。
抿了一口,李玄知抬头笑看向苏婳,眼神微亮道,“这酒当真是不错啊。”
这时,苏婳才似反应过来道,“王爷您怎么有空出来了?宫里头不是……”
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李玄知就笑着打断道,“他们忙他们的,若是我所有事情都得事必躬亲,那这大陈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说着,李玄知微微倾身替苏婳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看着她的眼睛沉沉笑道,“更何况,今日也是除夕,再忙,哪有除夕之夜不跟家人一起守岁的?”
苏婳的眸光微微一动,油灯微晃,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这时,窗外响起了孩子们欢快而高昂的声音,“放爆竹啦!过年啦!”
话音才刚落下,爆竹的噼里啪啦声就响了起来,一家落下,另一家又跟着爆起竹子来。
许久,在这爆竹声声中,李玄知看到苏婳忽地笑了起来,眉眼微弯,春水明亮。
她举起满酒的白瓷杯轻轻碰了碰他的酒杯,笑着道,“一人喝酒确实闷了点。”
“这家的酱牛肉可好吃了,不如我们酱牛肉就酒,一起喝点?”
“好,都依你的。”
“老板,先来二两牛肉!然后再上一壶酒!”
“诶!好勒!客官您稍等片刻,速速就给您送上来啊!”
……
外头的爆竹声还在不停地响起,绵延不断,仿佛要将这一年的晦气通通都从身上祛除干净,孩子欢乐的笑闹声传得很远。
岁聿云暮,一元复始。
旧兮送往,新兮迎来。
楣上红霞,檐下新桃,合家笑语同辞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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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