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战祁的所有报复都起源于宋擎天害了景家,可如今事实真相摆在面前,是他们的父母有错在先,宋擎天如果真的是报复,那么也只是一报还一报而已。
战祁忽然就觉得很无力,这种无力感全都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的自以为是,现在真相已出,他甚至有些不知该如何收场。
事实上不只是他,就连宋清歌也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不知是因为气氛原因,还是因为办公室里实在太闷了,她扶着椅子站起来,有些憋闷道:“我出去走走。”
战祁见状立刻跟着起身,关切道:“那我陪你去。”
“不用了。”宋清歌几乎是想都不想的便抬手拒绝了他,甚至还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隔开了和他的距离,垂着眼道:“我只想出去静一静,一会儿就好了。”
战祁的手尴尬的停留在半空中,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无奈的收了回来,神色黯然的望着她的背影。
一屋子的人都不敢多说什么,宋清歌挺着大肚子缓缓向外走去,然而就在她的手刚搭上门把的时候,随身听里却又传来了声音——
“景祁、景豫,这段录音,妈妈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有机会听得到,但如果侥幸有可能的话,妈妈希望你们能认真听我说完接下来的话。”
是林楠的声音!
所有人皆是一惊,宋清歌刚搭上门把的手也收了回来,转过头诧异的望着桌上那个随身听。
林楠的语气很紧张,听得出来她似乎很着急,说话也很急促,“事情是这样的,时远集团的董事长时仲年,有意让我和你爸爸做商业间谍,出卖现在公司的商业机密。但是你们要记住,宋擎天叔叔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不是他,不会有我们景家的今天。他是我和你爸爸的朋友,宋氏也算是我们一起建立起来的,就像是我们的孩子一样,所以我们绝对不可能出卖自己的孩子。”
“这件事,我们还没有跟你宋叔叔谈过,我们会假装先答应时仲年的条件去时远,等掌握了时远的商业机密之后,会重新回到宋氏。但是时仲年那个人不是一个善茬,我们这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能不能成功还不一定,如果不能成功的话,你们一定要把这圈磁带交给宋叔叔,向他证明我们的清白。宋叔叔是个好人,如果我们出事了,你们拿着这个,他一定会收留你们的。记住,妈妈永远都爱你们。”
林楠的话就这样结束了,她是真的很着急,想必她录下这段话的时候,他们的情况就已经很危机了。
可是照林楠的话来讲,她当年应该是有意要给自己的三个孩子留线索的,可为什么战祁却对这些一点印象都没有呢?也从来不记得母亲曾给他们留下什么东西。
小七在一旁已经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战祁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瞥见了她脖子上那根银项链,随口问道:“你项链上的坠子呢?怎么不见你戴着了,就戴一条光秃秃的链子?”
“这链子是妈妈给我的……”小七的话刚说了一半,忽然猛地想起了什么似的,瞪大眼睛道:“我想起来了,这条链子上是有挂坠的,那个坠子是一把钥匙,是妈妈亲手给我戴上的,还说这是一个很别致的礼物,我当时收到还很高兴。后来有一次洗澡的时链子断了,上面的坠子没找到,只找到了这条项链……”
“那把钥匙是我从废墟里刨出来的。”一旁的时豫面无表情道:“如果我没猜错,妈妈当年应该是准备把线索留在她身上,结果她糊里糊涂的把钥匙弄丢了,妈妈找到之后就暂时收了起来,可没想到后来却出了事。”
战祁若有所思的点头,“出事的那天确实比较突然,如果不是小七闹着要出去玩,让咱俩陪着,可能咱们三个也就一起死了。”
“这么说,当年应该是景伯母给你们留下了线索,只不过后来被小七弄丢了,她还没来得及再把钥匙交给你们的时候,她和景伯父的计划就被时仲年知道了,所以他就想杀人灭口……”
战峥说着,回头看了战毅一眼,战毅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这种说法。
所有的真相好像都在这一刻被揭开了,战祁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心的钥匙,明明是一把很小的钥匙,可他却觉得很沉,心里也很沉。
他用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来寻找真相,报复了一切自以为该报复的人,可到最后,兜兜转转,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二十年前,时仲年和朋友宋擎天一起从北方来到燕都上大学,在这里遇见了小家碧玉温柔娴静的甄媛,只是没想到,甄媛最后竟然选择了宋擎天,之后时仲年选择离开燕都,南上去了金融城。
而这一个选择,竟然激起了时仲年长达四十年的嫉恨与报复。
后来,他找到了宋氏的两个顶梁柱景梁和林楠,希望和他们合作,不,与其说合作,不如说是利用。
他想利用景梁夫妻二人打垮宋擎天,却没想到景梁夫妇只是假意答应了他的提议,实则是为了盗取时远的机密。而这件事后来终于是东窗事发,被时仲年知道,为了隐瞒事实真相,他派人在景家的煤气上动了手脚,想杀人灭口,并且嫁祸于宋擎天。
可没想到当天晚上,景家的三个孩子在外面玩,为此躲过了一劫。
已经是入春的天气了,明明很温暖,可是当一群人从银行里走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外面很冷。
战祁和时豫两个人一直都很沉默,他们都知道他俩沉默的原因是什么。
一个是在为自己自以为是报复着自己最爱的女人而懊悔。
另一个则是在为自己认贼作父而感到痛恨。
周围的人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宋清歌一个人脸色淡漠的走在最前面,战祁默默地跟在她后面,走出去很长一段路之后,她忽然回头朝他伸出了手,用一种极其平淡无奇的语气说道:“你怎么走的比我一个孕妇还慢?能不能快一点,还得要我等你,不知道怀孕很辛苦的吗?”
她这话里隐隐带了些撒娇的语气,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战祁先是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伸在自己面前那只纤长白皙的手,心里一热,嘴角终于划开一个失而复得般庆幸的笑容,走上去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温柔道:“嗯,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事到如今,他们都已经不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里,没有时间再去为那些上一代的事情报复与计较。
宋清歌累了,她是真的累了。
这辈子,她爱过也恨过的人就只有面前的这一个,所有的感情都给过他了,到最后她也只想得到一份平淡长情的爱而已。
他们都是失去了父母家人的人,这一场报复,虽然到最后没有一个赢家,饶是双手沾染了鲜血的时仲年,机关算尽一辈子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同样是输得彻底。
恨只会让每一个人都活在痛苦之中,就当她没出息吧,可她是真的不想再和他为了过去的事互相纠结下去了,余生,她只想安然的与他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