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妍觉得先生应该是第二种,先生的情细密如雨,沁润入心,轻易不被察觉。
这时,后面忽地有人拍了纪妍一下,纪妍转头看,还能有谁?
言舒琚笑道,“你个呆子,我走到这边就见你定定地望着焚琴先生那边,你怎么不过去?”
纪妍扬了扬手中的琴,扯开一个布头,露出独幽琴的一个部分给言舒琚看了,才道:“先生今日把琴还给我了,我能练琴了。”
话里的高兴也扬在了脸上,言舒琚自然也见了,笑道:“你终于能练琴了!我今日就看到先生带来的琴不一样,没想到是你的独幽,真的这琴堪比古琴了,音色一绝啊!按我说,结业礼上,你一定要报一门琴,你的琴这么好,不能亏待了它。”
这玩笑四的话语只有搭配上言舒琚圆团团的脸,纪妍才会觉得格外有生气,随手将琴布遮好,重新简单系了个结,回道:“你刚刚来是发生了什么事不成?你往日可不会来寻我。”
言舒琚见瞒纪妍不过,只好老实说来,刚刚在焚琴先生出去后,纪妍也跟着出去,大家本是课间休息,结果叶兰忽地就把自己今日带来的琴放在自己面前的桌上,束手挽袖就地弹起了刚刚焚琴先生才教的那首“平沙落雁”,连音调都没错一个,当即赢得满堂喝彩,平日里跟着叶兰的那几个小跟班本来就觉得自己很牛,既不靠权贵,又不阿谀奉承。
如今叶兰又嫁了齐国公府的未来的国公爷,今日一弹曲证明自己,不就是表明自己也是靠实力的吗?
怎么看都比纪妍这个本是官家女出生的,最后却跟章圆圆那样的商户来往的要高尚许多。
可惜啊,世人皆嫌银钱臭,可银钱一响,万愁尽无,纪妍就是在上辈子才深知这个道理都感觉知道晚了,所以对于这样的挑衅总是不在意,但纪妍听言舒琚说叶兰今日所做之事,怎么看都是针对自己而来的,既然都送“礼”上门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走吧,我们去会会。”纪妍笑着拉起言舒琚的手。
言舒琚终于见到纪妍亲自动手收拾人了,这叶兰这小蹄子悄悄地嫁了齐国公府就算了,谁又会羡慕她?偏她自己个儿觉得扬眉吐气了,非要耀武扬威一把,言舒琚老早就看她不爽了,所以赶紧跑来告诉纪妍。
二人刚到,里面还能听到一圈人围着叶兰夸她蕙质兰心,富贵非常。
纪妍腹诽,一首琴曲难道不该夸琴音如何,如何?却从里面夸她蕙质兰心?富贵非常?可能这群人同时得了病?势利眼儿病?毕竟叶兰她今日那一头的珠翠也是多得不行,她微微一动,满头珠钗都在动,你都不知该看哪一支。
“哟,纪妍来了?”周丽向来是叶兰身边的第一人,前些日子才到叶兰身边的,家中的境况比叶兰还差,时不时的叶兰也会帮扶一二,于是周丽更以叶兰为知己。
周丽这人也是喜叶兰所喜,恶叶兰所恶,对纪妍自然也没什么好语气。
果然众人一听周丽的声音就都转头看着纪妍,当初纪妍不许练琴的事在女学里也是闹得沸沸扬扬,今日见她手里抱着琴也不以为意,毕竟先生说不让她弹琴。
谁知纪妍却是挨着门边就近坐下,取下琴套,素手抽了头上摇晃的湖水蓝钗子,又用手绢净手,挽起衣袖,先扫琴听音一遍后,竟然就开始弹起了今日那首平沙落雁,刚刚她们听叶兰短时间内弹出来已经足够震惊了,居然又能再听一次。
有那于琴艺一技上不熟练的,此刻已是赶紧坐下用笔记下一些特别之处,要是明日先生考校,自己也能应付应付,有那会的也赶紧坐下核对自己刚刚记下的琴音,毕竟纪妍的琴在没被焚琴先生教导之前,那也是女学里夫子见一个夸一个的,有着“第一好琴手”之称的,再者纪妍的琴技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有天赋的。
一对比,叶兰那靠后天的似乎就有些不够看,但不是说叶兰的不好,但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叶兰于琴一道上也是极有天赋的,但此刻大家好像都觉出点什么不对来,刚刚叶兰弹琴时,净手没?
好像没有,直接挽起衣袖就开始弹了,也没有扫音,更别提摘下满头的珠翠了,现在看来,她好像少了对琴的敬意,她好像只当那是个工具,而不是自己的一部分延伸,但看纪妍就珍重了许多,像是个经年的老朋友相遇似的,先道声好,又喝口茶润润口。
琴音一扫开,曲调悠扬流畅,时隐时现的雁鸣,雁群在空际盘旋顾盼。
秋雁一群横江而来,孤雁在前者先落,中间一二雁以次而落,又三五雁一齐争落。
或落而不鸣,而落,而又鸣。
四段若仰天而呼,招之速下,以为此间乐也。下半章上下齐鸣,空中数十雁,翻飞击翅。羽声扑拍丛杂,一齐竟落。既落之雁,托迹未稳,旋又参差飞鸣,或飞或落,或落或鸣,于是一齐飞落。羽声鸣声,哄然满耳,为静境中之闹境,闹境中之静境。
已落之雁,声已寂然,尚有孤雁引吭哀鸣。
次第落于群雁之侧。
这居然弹奏了全曲?大家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唯有言舒琚没被震住。
她就说,收拾叶兰还得纪妍自己亲自出手,老是不还手,别人还觉得你怕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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