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是好时机,但也不能就这样放过,于是刁协略一思考便道:“有,大将军有新命,战后落户的百姓都能均分土地,江南地虽多,但普通百姓手中有地的人极少,便是有,所占田亩也不多。”
“但他们并不是天然无地,而是被奸诈之人算计失地,如今江南大半土地在以周陆江朱张等为首的几十户人家手中,剩余的百万人皆要依附这些人家而生存,所以某请大将军收江南之地,重新分配。”
周玘等人已经习惯了刁协的胆大妄为和无耻,可此时还是忍不住被他气得头顶冒烟。
陆元脾气最爆,转身就冲刁协冲去,抬脚就要踹他,“无耻小人,我家的田地家产皆是先祖所遗,凭什么给你重新分配?”
刁协冷笑道:“先祖所遗?你们陆氏趁赋税兵役繁重,逼卖田产,强圈江宁县外六十顷地,难道这也是先祖所遗?”
“你乃小人,自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什么逼卖,我是看民生艰苦,他们赋税缴纳不足,好心借他们钱粮,到你嘴里,多好的事都能变成坏事。”
“借?哼,既是借的,怎么一年不到,他们的田地就到了你手上?不过是披着羊的狼,美其名曰借,其实就是偷,就是抢!”
陆元大怒,正要回呛,赵含章突然出声,“行了,刁先生的建议我已听到,此事暂且如此吧。”
周玘就拉住还要分辩的陆元,低声警告道:“适可而止,她已生恼。”
陆元理智回笼,去看赵含章,果然见她脸上已不见笑容。
但此事要是不辩清楚,陆氏会给赵含章留下很坏的印象,对陆氏子弟的出仕必然不利,这一刻,陆元恨毒了刁协,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这一场宴席除了这个小插曲外,大体上是顺利且快乐的,一直到傍晚,赵含章才让他们离开。
陆元他们被送行时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忍不住问大将军府的亲卫,“洛阳入夜后不得饮酒作乐吗?”
亲卫一脸莫名,“没有这样的规定,但有宵禁,人只要不在大街上走,自在家中饮酒是不管的。”
陆元:谁还敢管赵含章不成?
亲卫看着他脸上的疑惑,瞬间领悟,解释道:“我家将军自律,崇尚节俭,府中的饮宴从不超过亥时。”
而这次赴宴的人这么多,黑夜容易滋生恶意,为防止意外,自然要在天黑前结束。
这些名士动辄欢饮到天明,有些人喝得兴起就吃五石散,扯开衣襟光着脚到处跑,放浪形骸,言辞狂悖,中原的风气才扭转过来,他可不想这些东西又复燃,因此提醒道:“就算不闯宵禁,我们大将军也不喜朝中官员饮酒过度,且最恶食用五石散者。”
陆元微微皱眉道:“五石散可治疗伤寒。”
亲卫道:“我们大将军提过,但亦有言,食用五石散者多不是为了伤寒,而是为享乐,反损伤性命。”
陆元对此不认同,“我等之所以不得伤寒,就是因为食用了五石散,看我等这样的岁数,已远超世人,这不就是五石散的功劳吗?”
亲卫嘴皮子没他溜,不知要怎么反驳他,只能坚持赵含章的论点,“食五石散就是不对,有害性命,有害风气,郎君在江南吃我等管不着,但在江北,尤其是在洛阳,谁都不许吃,一经发现,全部收押问罪。”
陆元脸色不太好看,他今天被人接连反对,刁协也就算了,现在一个小小的低贱兵士都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冲他说教了?
也就是在洛阳,若是在江南……
江丰等人在一旁劝慰和拦阻,陆元这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袖子一甩,先行离开了。
其他人也纷纷离去。
赵含章亲自将琅琊王父子三人送到马车上,留下刁协说话。
等马车离去,赵含章也收回看向陆元等人的视线,问刁协,“刁先生可愿意入朝为官?”
他之前就是大晋的官员,在徐州为官,跟着琅琊王逃到了江南,王导做了扬州刺史,他就接替王导成为琅琊王的长史。
可以说,他本就是大晋官员。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况琅琊王和朝廷,和赵含章的关系都有些复杂,他要是还做琅琊王长史,在赵含章这里自入不得眼。
他要换个职位,相当于一切重新开始。
刁协略一思索便躬身道:“臣愿为大将军,为大晋,为天下百姓效犬马之劳。”
赵含章微微颔首道:“请先生安心回去等候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