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含章深以为然的点头,片刻后反应过来,一脸正直的道:“话不可如此说,正直是一项美好的品德,此事祸根在于李雄之子,他们若有谦让之心,那蜀国的祸乱便可避免。”
众臣:……这话就很不正直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李雄的几个儿子不可能有此心胸。
赵含章胸怀宽大,仁爱正直,当年赵公越过赵二郎把家业交给侄子继承,她不也有怨恨不满吗?
雄伟大志如赵含章者都不能免俗,何况李雄那几个蠢儿子呢?
好了,现在大家可以放心了,将来她是一定不会犯和李雄一样的错误的。
历史已经走偏,但又似乎没有偏,他们的性格还是决定着他们要做的事。
只是历史上有的人失败了,而在这里成功了;历史上有的人成功了,而在这里失败了,于是历史的轨迹开始走偏,奔向一条未知的大道。
此时,范长生就站在西山的山顶,仰头看着漫天星空,许久之后呼出一口气,喃喃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生机犹如石下豆苗,比之前看到的还要强烈,我的选择是对的,是对的。”
似乎不放心,范长生又拿出龟甲,一点一点的卜算起来,待投掷过三次后排序,他仔细掐指算了半天,脸色一点一点苍白,但眼神却越发明亮,“天下归安,天下归安,上天怜悯,我华夏终于又出一雄主!”
李雄圣旨虽下,但事件并未平息,依旧有大臣不断上奏,希望皇帝能够收回旨意。
李雄的几个儿子也一天三趟的往宫里跑,连脾气都收敛了两分,最近特别孝顺,希望他能看到他们的闪光点,然后收回圣旨。
李班也往宫里跑,他是推辞去的,不过他推辞的理由不是自己不能胜任,要让给几个堂弟,而是他认为他三叔还年轻,完全没必要这么早立太子。
李骧等大臣看见,更加不愿李班做太子了,如果是别人做这样的事,或许是虚伪,他们还没这么心痛;
而李班,那是真憨啊,他是这样拒绝的,也是真心这样认为的。
所以在李班心里,他叔父和父亲是一样的,他和他的堂兄弟们也是一样的,自然,他继承叔父的基业和堂兄弟们继承他们父亲的基业也是一样的。
他是打从心里觉得,他就跟叔父的儿子一样。
李骧哭得不能自已,一路狂奔向西山,跪倒在道观前求见范长生。
道士们阻拦他道:“请李御史回去,观主才斋戒闭关,近日不见客。”
李骧大哭道:“您不仅是长生观观主,也是国的丞相啊,如今国将逢难,您不能不管呀。”
道士们手足无措,怎么劝都没用,李骧就跪趴在地上大哭。
从中午哭到下午,嗓子都要哑了。
范长生心中怜悯,到底让人把他放进来了,一见面,不等李骧开口便道:“夏季一场暴雨,河堤决堤,良田被冲垮,民遭逢大祸,颗粒无收,然而渡过此一难,此后经年风调雨顺;”
“春秋易旱,一年春少雨水,民勉强耕作,收成减少,再一年,春雨更少,又一年,春雨更少,及至三年之后,无雨,”范长生目光悲悯的看着李骧问:“此二祸,哪一祸于百姓来说更重?”
李骧愣了愣后明白过来,他这是用灾祸来比李班即位和那几位皇子即位,他沉思了一下后哑着嗓子道:“前者,家国一夜毁损,城破人亡,而后者,总还有回旋的时间。”
范长生就叹了一口气道:“君只提城池国家,没有提及里面的民……”
“陛下不是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口风,我一直是拒绝为主,可君知我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吗?”
电光火石间,李骧想到了驿站里的赵信,洛阳里的赵含章,他脸色微白,问道:“丞相是因为赵含章?”
范长生没有回答,而是道:“将军,我等初为流民军,不就是因为生灵涂炭,想要救民吗?”
李骧在当御史前是流民军中的一位将军,是李雄建国后因为建制混乱,范长生建议组建完整的朝廷体系而被留在朝中当御史。
可要是有战事,他还是会披甲上阵。
范长生的这一声“将军”,瞬间将他唤回了曾经血雨腥风,饱受饥寒的岁月。
那段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刀枪划在身体上,饥饿的恐慌感都还残留在心中,只要一想,它们就会重现浮现。
是啊,他们最开始不就是想带着生民活下去吗?
没有什么权势之心,只为流民们不再受流亡和饥荒战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