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森摸着自己用了四十余载的粗糙脸颊,装傻似的嘿嘿笑:
“东家,这家店就在小巷前头,马车过不去,还得劳烦东家下车走一段。”
顾非晚正好坐着有些气闷,闻言很利落的跳下马车:
“你前头带路,我跟着便是。”
成森仿佛是怕顾非晚再问,一路上不停的说着这条巷子的故事:
“东家有所不知,这条巷子里住的大都是老弱妇孺,家里的男人都从军去了,剩下他们在家中伸长了脖子盼着,祖坟冒青烟的,能挣个军功回来,去衙门换了银子和差事,日子就能往好了过,但我在青山城活了四十多年,这里也没听说出几个军官,倒是时常听说谁家男儿已经十来载未归家,也没个信递回家,生死未卜啊!”
顾非晚沉默不语,底层老百姓需要从军才能养活家里的,大都是贫困之极,又没有土地的人家,
但凡有一条活路,都想着上伺候老娘老父,下养育儿女成堆,中间搂着媳妇热炕头。
但边关总要人守,人哪怕从军时再害怕,一旦上了战场,对上了敌人,也就红着眼只管朝前冲杀,生死什么的,哪里来得及考虑?
只是苦了家中等候的年迈父母,和嗷嗷待哺的幼儿,以及独守空房,还要挑起一家老小生计的媳妇。
“不过,两年前,大将军来过青山城后,这里的军属就好过很多了,不光每旬有人来家看望,衙门还登记了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和三岁以下的孩童,按人头每月都可以从衙门领到粮食。”
顾非晚听到这里,问道:“就是那时候,成大掌柜和大将军有了交情吧?”
成森嘿嘿一笑:“小的哪敢高攀大将军?只不过是听大将军吩咐办事而已!”
“夫人请看,前头就是吃饭的地方了!”成森疾走两步,向前拍起了门:
“王家的,贵客来了!”
顾非晚立在门前,仔细打量过后,心中有些惊讶,
这里明明就是民宅,且是小门小户,门口连块匾都没有,哪里能是吃饭的酒肆?
就在顾非晚疑惑时,木门“咯吱”一声打开,露出一个女孩的脸庞,看见成森,一脸欢喜:
“是成老板来了,快请进!”
成森迈进门,将木门开到最大:“东家,这里就是我说的吃饭地方了!”
顾非晚进了院子,就见一位妇人系着围裙,正在院子的茅草棚下忙碌,
“这就是成老板的贵客吧?长得真是俊俏!”妇人甩了甩手,热情的打起招呼,
顾非晚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妇人瞧着五十来岁,头已经白了一大半,少许黑丝夹杂其中,倒显得扎眼,虽然一脸沧桑,但周身收拾得很是利落,就是衣服上的补丁都缝得整整齐齐,一个线头都没有。
成森清咳了一声:“你忙你的,我们肚子都有些饿了!”
妇人连忙答应:“早就准备好了,就等贵客到了上菜呢!”
成森像是常来这里,熟门熟路的从厢房搬出桌椅:
“东家,就在院子里用饭吧?这里敞亮!”
顾非晚瞧了瞧院子,伸手一指:“就在那里吧,头顶上有茅草挡着,也凉快!”
成森应下,麻利的搬好桌椅,开门的小姑娘拿了抹布,将桌椅全都抹了一遍:“夫人,都干净了,可以坐了!”
青霜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洁白的手帕,在桌椅上抹了一遍,见帕子还是白的,才朝顾非晚说道:
“姑娘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