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死,我也是赵府的一份子。”
周元站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推开了大门,走了出去。
深夜的院落唯有虫鸣,月光如水,给大地铺上了一层银光。
古松苍翠,老榕繁茂,大好的天地啊,锦绣的河山啊。
“死都不怕,又怕什么艰难困苦。”
“天倾难挽,无非七尺之躯葬于黄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仅此而已,”
周元回头看向紫鸢,笑道:“去把明瑞叫醒,让他立刻出发,替我送信。”
“啊?”
紫鸢瞪眼道:“现在啊!”
周元淡淡笑道:“你心疼他?”
“才不是!胡说嘛!”
紫鸢急得跺脚:“奴婢是姑爷的人!”
“去吧,有急事。”
说完话,周元便回到房间,铺纸磨墨,提笔便写。
“岳父大人,小婿于七月十七下午相见内廷司执官,惊闻大秘,浙江巡抚黄珩于六月二十二日被刺身亡,运河船上数十人,连同锦衣卫在内,全部死绝。”
“二品封疆大吏,朝廷股肱之臣,绝命运河,皇帝怒而不宣,实数异常。”
“近年来大晋局势堪忧,北有鞑子、蒙古虎视眈眈,袭扰不停,内有流寇作乱,屡剿不灭。”
“南方土司猖獗,沿海走私成风,大旱洪涝,蝗虫肆虐,天下皆灾。”
“国乱岁凶,黎庶不支,窥斑知豹,而得天之将覆,大厦将倾。”
“余家贫为婿,入赘之人,却也少时读书,能背圣人经义,愿以满腹经纶、雄才伟略,怒挽天倾,试手补天,虽死无悔。”
“泰山曾见圣君,殿试钦点状元,自有天下胸怀。”
“吾辈读书人,岂能坐视江山覆灭,民不聊生?”
“故请岳父大人助我,将这山河聚拢,铸成金汤长城!”
一信写罢,周元长长舒了口气,只觉全身都舒坦了。
世界上最难做的事,是下决定。
因为“决定”意味着方向。
周元很庆幸自己总能在最混乱的局势中,保持最清醒的头脑,作出最符合自己意志的决定。
哪怕到最后,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错误的,但只要符合自己的意志,那便无有遗憾。
但做人做事,既然决定了,就必须要全力以赴。
事关命运,事关天下,事关自己的道。
岂能懈怠。
周元回头,看向了远处的宅院,那里已经没了灯光,只有一片黑暗。
但周元知道,那里有自己的灯。
来到这个世界快半年了,准确点说,是五个月出头。
二月穿越而来,待了仅仅二十多天,便上山求道,得纯阳无极功下山。
六月之中,发生了许多事,包括薛凝月的婚事,和赵蒹葭的感情问题,对付凤鸣楼徐光臣,同时协查甲胄失窃案,写《三国演义》,也迎来暴乱,又平定云州。
即至临安,与大儒论道,述职锦衣卫,暗访城南暴富赌坊,立志铲除,而至今日。
今日…七月中旬矣!
来到这个世界的五个月,所有的事历历在目,许许多多人浮现在眼前。
真正值得信任的,却屈指可数。
岳父岳母赵蒹葭,凝月当然也值得信任,彩霓身份太过特殊,周元情绪上愿意信任她,但理智上却不敢信任。
叶青樱是师姐没错,但她可没把自己当师弟,她对自己的态度还是有所隔离的,毕竟之前发生了比较尴尬的脱衣事件。
想到这里,周元抬起头,看向了眼前的大门。
最后一个可以信任的,就是曲灵了。
从血泊中熬过来的感情,可不是假的。
周元阅人无数,也看得出她是真心实意把自己当朋友。
所以在这月下深夜,他伸出了手,敲响了沉重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