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阳光并不算烈,暖融融洒在身上,叫人昏昏欲睡,谢澜受身体年龄限制,无意识打起瞭瞌睡。
半梦半醒间,远处传来脚步声,一双稚嫩柔软的手搭在他胳膊上,轻轻推瞭两下。
谢澜睁眼,瞥见一个跟纪重鸾长得一模一样的小萝卜头,连眼角那枚红痣都完美複刻下来。
他坐著,小萝卜头站著,两人视线却是平齐的。
小萝卜头脸颊沾满瞭土,衣服东髒一块西黑一块,瞧著很是凄惨,见他醒瞭,腼腆地笑瞭起来,露出几颗小乳牙,
“澜澜哥哥,昨天说带我去后山摸鸟蛋,还算数吗”
谢澜不动声色试探,“你叫什麽名字”
他不答,萝卜头脸上多出几分怯意,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瞭,“我、我没有名字。”
他咬瞭咬嘴唇,又仰起一张笑脸,“不过王大壮、李小然他们都叫我狗蛋。”
谢澜皱眉看他,从黑葡萄似的眼睛、颇具肉感的脸颊,到指缝裡嵌著的黑泥。
他看得细致,并诡异地陷入沉默。
很难用语言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幻境无比真实地複刻瞭他第一次真正见到纪重鸾时,内心的想法。
他可怜他,心疼他,想给他一个完整的童年。
江白岐有的,纪重鸾也要有。
小萝卜头牵住他的衣角,眼睛水汪汪的,含瞭泡泪,“不可以吗”
谢澜悄悄攥拳,不去看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平心而论,先前那些鬼怪隻是简单变成纪重鸾的模样,有形而无神,现在却不同瞭。
对著这样一个稚童,他下不瞭手。
与其被引诱蛊惑,不如从开始就不搭理。
纪重鸾意识封在稚童体内,身体像木偶一样被外力操控著,无法出声提醒,隻能顺著剧情往下走,百般祈求,到最后大颗大颗的眼泪滚瞭下来,砸在谢澜手背上。
对谢澜来说,眼前的鬼格外难缠,一滴滴温热的泪水如火焰炙烤著他的心,忍到最后连嘴唇都咬破瞭,一跳一跳地疼。
小萝卜头无声的流泪逐渐演变成嚎啕大哭,把他口中的王大壮跟李小然给引瞭过来,围著两人大声嘲笑,
“略略略,跟屁虫,讨人嫌”
“狗蛋,算瞭吧人傢都不想理你瞭,怎麽还厚脸皮往上贴呢”
谢澜听不下去瞭,哗地站起来,准备撸袖子揍人。
尚且稚嫩的眉眼阴沉下来,看著还是很唬人的,至少小萝卜头连哭都忘瞭,王李二人更是吓傻在原地,忘记该如何动作。
可惜谢澜隻走出两步,场景一转,他又回到瞭村口。
五官模糊的庄稼汉直起腰招呼道,“澜澜回来啦,是不是又跑后山耍去瞭”
谢澜下意识摸手机,指尖落空后又去观察草木投射在地面的影子,加上唇瓣上消失的伤口,林林总总得出一个结论幻境的时间退回瞭几小时前。
他担心引起不必要的变动,念出同样的台词,跟著男人往傢走,吃过饭坐在门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