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间厢房被烛火照得亮堂堂的,若有人从窗外经过,定会被内裡的情形惊掉下巴。
孪生兄弟长相尚有差异,这间房裡却站著两对一模一样的人,若非衣袍气质不同,乍一看还以为是幻觉。
影二属暗部,常年神隐,骤然暴露于人前十分不自在,他摸瞭摸紧贴著的人皮面具,顶著萧明之的脸结结巴巴道,“主子这、这成何体统”
萧明之也觉得易容术甚是精妙,仔细研究瞭一番,闹得影二愈发不自在起来,“这是命令,必须执行。”
谢澜微微挑眉,压低声音,悄悄道,“将军想学,我可以教你。”
熟悉的气息靠近,萧明之却没躲开,转头时瞳仁亮晶晶的,“此话当真”
他神态亲昵自然,看来一夜过去,恶人格已经落荒而逃瞭。谢澜笑意深瞭少许,“比真金还真。”
同样遭殃的还有影十二,他和影十一同岁,性格却是两个极端,沉默寡言,能动手绝不多说一个字,即使亲身体会江湖奇术,表情也没有多少变化,听见萧明之开口才蹦出几个字,“属下遵命。”
萧明之有些担心这样的性格会露馅,可信任的人裡隻有他跟谢澜身量相仿,也找不出更好的选择瞭。
谢澜的手稍一用力,按著他在椅子上坐下,沾染著某种特殊材料的指尖在他脸上游走,弱化瞭过于凌厉的五官,“将军不必担忧,没有人能把自己变成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暴露是迟早的事,隻要我们赶在被戳穿前回来就好。”
被触碰的面颊有些痒,萧明之望著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不自觉把心裡话问瞭出来,“如果有人僞装成我的样子,你能一眼分辨出哪一个才是真的吗”
“当然,不管将军变成什麽样子,我都认得出来”,谢澜指腹在他眼尾轻轻点瞭一下,“闭眼,殿下已经在前厅瞭,我们总不好让人傢等太久。”
萧明之照做,一点温热的甜意争先恐后涌上心头,他抿瞭抿唇,不甘示弱地承诺,“我也能认出你。”
幸福指数悄无声息上涨瞭百分之五。
他真的很好哄,因为谢澜的一句话,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很难想象战场上用兵如神的将军,私下竟是这般单纯的性格。
谢澜眼神温柔一瞬,抬手刮瞭下他的鼻尖,起身让开位置,“将军看看,还满意吗”
映入镜中的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落进人堆大概都不会被找出来。
萧明之瞧瞭又瞧,却始终找不到词语概括它的样子,于是隻说瞭两个字,“甚好。”
谢澜记起原世界线裡的剧情,不著痕迹地问,“将军打算带谁去江都”
邺京不少人认识影一的脸,他肯定不能走,保险起见,最好在暗部裡选。萧明之不明就裡,“怎麽瞭”
谢澜勾住他的手指轻轻晃瞭晃,像是在撒娇,“还没想好的话,可以让我挑吗”
十二影卫的排序并非根据能力,而是正式上任的时间,在萧明之看来各有各的好,带谁都差不多。
真正让他疑惑的是谢澜为何有此一问,“可以。”
谢澜也不客气,直接报出一个名字,“影七。”
脑海中浮现一张端方正直的脸,萧明之略一挑眉,“他有什麽特别的”
难不成对方就喜欢这种严肃款
谢澜也不解释,理平他衣领的褶皱,轻声道,“将军一路小心。”
事有轻重缓急,萧明之心裡清楚,感情上却不好受,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
按计划,他跟谢澜并不能同时前往江都。他负责追赶护送粮草的车队,保护燕瑾年安全;替身那头也离不开人,必须兵分两路。
谢澜亲瞭亲他的唇角,语带安抚,“澜一定照顾好自己,全须全尾地去见将军。”
时间紧迫,他说完就和换好衣服的影二一同去瞭前厅,见到穿著低调的燕瑾年行瞭一礼,“劳烦殿下久等瞭。”
“无妨”,燕瑾年见他手中提著一隻木箱,疑惑道,“这是何物”
谢澜简略解释后歉意一笑,“为掩人耳目才出此下策,还请殿下暂时委屈一段时间。”
燕瑾年何其聪慧,看著一言不发的萧明之,直白发问,“眼前的萧将军,可还是昨日的萧将军”
谢澜摇头否认。
再亲密的合作者也会保有自己的秘密跟底牌,燕瑾年借喝茶掩饰内心惊骇,坐在椅子上任其摆弄,十分识趣地没有追问。
做好万全准备,谢澜敲响那对兄妹房间的门,“醒醒,该起瞭。”
常宣猛地从床上坐起,难以接受自己居然放下警惕、实打实睡瞭一觉的事实,见来人是他,敛起情绪嘶声问,“什麽时辰瞭”
谢澜站在门边,背著光,表情晦暗不明,“卯时过半。两位快些起吧,昨晚我说动将军带我出城散心,到时候我们扮做逃难的百姓抄小路过去,提前埋伏在必经之路上。”
常宣快速穿上外袍,蹙眉思索,“你怎麽确定他一定会接纳我们”
谢澜笑瞭笑,语气饱含深意,“殿下既然要做贤德之人,怎会对我们的求助视而不见”
靖王府的马车摇摇晃晃朝城外使去,经过城门口果然被拦下瞭。守城将领认出车簷上的贵族印记,沉声问,“来者何人,因何事出城”
萧明之冷著张脸掀开帘子,嗓音沙哑,“泉山寺,祈福。”
泉山寺就在城郊,距离不远,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爱去那裡拜拜,萧明之十年未起风浪,他们也不再像最初因一点小事戒备。
那将领抱拳让路,“还请将军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