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衣青年从身后蒙住他的眼睛,另一隻手把书抽瞭出来,“猜猜中午吃什麽”
谢澜握住他的手腕,声音似乎浸瞭笑意,听上去纵容而宠溺,“是谁”
绯衣青年顺著力道坐在他腿上,两条胳膊自发圈上脖颈,神情得意又甜蜜,“自然是你的小麻雀。”
两人呼吸交缠,谢澜心中却一片平静,不见悸动,反倒被这句话雷得外焦裡嫩。他微妙的皱瞭下眉,眼神茫然,隐隐透著挣扎,“你”
他喜欢的人是这样的吗他们又为什麽要在与世隔绝的岛上隐居,绝口不提报仇的事。
绯衣青年表情痴迷,一点点贴近他的唇角,却被眼前人避开瞭。
谢澜用一根食指挡住瞭他,“伤好瞭,明日我想回趟师门。”
青年面含春色,对他打断自己的行为十分不满,仰头问,“难道我还没一个外人重要吗”
谢澜意识逐渐清明,竟肯定地点瞭点头,唇角微勾,眸光却万分冷漠,一字一顿的笃定道,“因为你不是他。”
真正的容越溪,应当有仇必报,也不会勉强他放下过去,住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那人放在现世应当是个生活白痴,隻会吃不会做,某些方面比岁孩子还要不如。
绯衣青年表情一点点变得冷漠,属于容越溪的面皮寸寸剥落,内裡竟是黑色的木头。
整段虚构的记忆戛然而止,心神一晃,谢澜又回到飞舟之中,他依旧倚著飞舟内壁,容越溪歪倒在肩头,眉心紧皱,如坠梦魇。
一行前来的师门中人仿佛被按下静止键,保持相同姿势一动不动,唯有一张脸扭瞭过来,笑嘻嘻盯著他瞧,而领头的陆玉不知所踪。
谢澜无视那些诡异的视线,揽过容越溪帮忙调整瞭一个舒服的姿势,让他枕在自己腿上。
容越溪的幻境与他截然不同,那是一方完全陌生的天地,大殿穹顶以金粉刻著神兽图腾,每隔几步镶嵌的夜明珠将整片空间映得靡丽奢华,而他就坐在水晶珠帘后的玉制座椅上。
整整两世与谢澜有关的记忆被游戏抽离,等容越溪缓过神来,心中空荡荡的,隻馀烦躁不安。他的灵魂、容貌悄无声息向曾见过的那隻凤凰靠近,直至完全融合。
大殿下方站瞭两排仙风道骨的长老,聚在一处叽叽喳喳说著什麽,容越溪、或者说纪重鸾那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眯瞭起来,莫名讨厌这种蓄著白须唠叨个不停的老头,“闭嘴”
他声音像淬瞭冰,在殿内激荡起一小圈回响,下首几人瞬间噤声,伏跪在地苦口婆心地劝说,“大人,我们同南离王世代交好,两傢联姻是天定的规矩,您不能逆天而行啊”
另一人老泪纵横,抬袖拭去眼角的泪花,跟著劝道,“大人,妖族修炼本就不易,您身为妖族的王更应当以身作则,顺应天命方可长久哇”
纪重鸾长眉微敛,眸底暗藏不虞,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枚碧色腰牌朝下方抛去,“既是如此,不如本尊将这妖皇之位让于孔长老,想必能带领妖界重回巅峰之时,如何”
“这、这”,孔长老吓得连连摆手,“老臣年事已高,境界滞涩多年,怎能迎娶南离贵女。”
几人一番忙乱,那隔空掷来的碧色腰牌才免于死无全尸的命运。纪重鸾心中烦躁更甚,不愿再看这场每隔几日便会重演一次的闹剧,拂袖离开妖王殿。
殿外飘著蒙蒙细雨,滴滴答答落在浮萍上,一名身穿鹅黄袄裙的少女站在池边投喂那几尾胖成球的锦鲤小妖,坠落的雨丝经过她身边被无形气劲弹开,却不是她内力深厚,而是领间薄如蝉翼的披风之故。
南离王独女雪姬生来无法修炼,无数天灵地宝不要钱似的喂进去,才得以摆脱夭折命运化成人形。她听到脚步声转身,见来人是纪重鸾,立刻丢下鱼食迎瞭上去,“重鸾哥哥”
南离王从小便告诉她,纪重鸾是这天地间最后一隻自混沌中诞生的凤凰,是天生的妖皇,身份尊贵无比,若能嫁给他地位自然也跟著水涨船高。雪姬听多瞭类似的话,脑中便隻剩下这一个念头,日日上门痴缠。
纪重鸾虽不至于将人驱赶,却也不曾给过好脸色,次数一多有瞭经验,刚一照面就果断撕裂空间离开,根本不给她留下把话说完的机会。
世间灵气越来越少,不止妖族修炼艰难,千年来诸神陆续陨落,人妖一界再无一人飞升,隻因天道有缺。凤族是天生地养的神明,纪重鸾知道的要更多一些。
千年修炼,他偶然窥得一丝天机,知道什麽是气运之子,也知道此方世界终有一日走向毁灭,新世界将从崩坏时逸散出的能量中诞生。
时空管理部称这样的顿悟为觉醒,是否抹杀则视具体情况而定,如纪重鸾这般危险顽固、不肯顺应天命的,很快迎来第一波任务者。
起初纪重鸾根本没想过反抗,直到抓住一名刺客,通过搜魂发现快穿局的存在,当得知小世界外还有其他世界时,一颗沉寂已久的心蠢蠢欲动。
规则是由什麽人定下的是所谓天道,还是那些人口中的主神。
主神是人类,还是某个飞升的神灵神位又是怎样继承的,世袭,还是能者居之
谜团越来越多,纪重鸾却有种久违的兴奋,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猛然爆发出勃勃生机,拼力试探著他们的底线。
他发现前来刺杀的任务者人人携带著或多或少的气运,死亡后周身萦绕的金色能量消散,九州便会下一场甘霖,作为养料反哺于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