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越溪牵住谢澜的手,语气带著想当然的天真,“外面的世界真的有那麽好吗,你不能留下吗”
外面自然是好的。那裡有著完备的秩序和律法,不必时刻提心吊胆,也没有随处可见的争斗与背叛,隻要肯努力,再渺小的人也能靠双手打造出一片天地,而不是死在副本中,成为怪物的养料。
容越溪猜不透他的心思,自顾自决定对方去哪裡,他就跟去哪裡,却忘瞭问谢澜愿不愿意。
许愿屋是一幢铺满糖果色的小房子,容越溪想过借灵契跟进去,却一次次被挡在外面。于是他乖乖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等谢澜接他回傢。
没有达成通关成就的玩傢看不见许愿屋,四周人来人往,容越溪腿都坐麻瞭,眨瞭无数次眼睛,幻想著下次睁开时会出现在谢澜傢裡,但直到楼层消失,也没等来想见的人。
那个给他起名字,帮他上药,笑著说恢複得快不代表感觉不到疼的人最终还是抛下瞭他。
当容越溪意识到谢澜从始至终都没信任过他时,不夜城第一次进入永夜,以他为中心,天幕之上形成瞭一个巨大气旋,隐隐酝酿著风暴,再亮的灯光也无法穿透那层灰色的云。
人人自危,无论玩傢还是附近开店的鬼怪,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空出一块真空带。刺骨的阴风裡,一道窈窕的身影自远而近,妙月犹豫片刻,大著胆子拍瞭拍他的肩,由于高度紧张而不小心破瞭音,“要死啦你,人走瞭就把他抓回来,干坐在这儿生气有什麽用啊”
容越溪像一台老化的机器,缓慢将手放于心口,隻觉得那裡空空荡荡,一颗好不容易鲜活起来的心随著谢澜离开再次陷入沉寂。
他动瞭动唇,尝到满嘴苦涩。
后来他终于找到漏洞,脱离游戏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过大的消耗使容越溪脱力坐在一条长椅上,克制又隐忍的将溢至唇边的低吟咽回肚裡,独自平複著穿过壁垒时,五髒六腑因过度挤压而産生的疼痛。
直到一名蓄著白胡的老头走到他面前,“可怜的孩子,有没有兴趣来我这裡做事,不会亏待你的。”
“不用瞭”,无数次生死边缘游走的本能促使他避开瞭那双佈满皱纹的手,却被一枚符纸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现实世界鬼气奇缺,容越溪恢複缓慢,手软脚软,使不出半点力气。
老头趁机抓住瞭他,那双苍老的手犹如铁铸,紧紧扣在脆弱的脖颈上。
老头将他带回去,关在一间特制的地下室裡,四面墙上贴满瞭密密麻麻的符咒,脚下是一张用鲜红染料描绘出巨大的法阵。
为瞭防止容越溪再次逃跑,两条婴儿手腕粗的铁链穿过蝴蝶骨,将他牢牢钉在瞭墙上。
根据老头不小心说漏嘴的话判断,对方似乎正准备将他炼成可供驱使的鬼奴。
容越溪隐忍不发,竭力汲取著阵法的力量,在老头啓动它的那天绞断瞭他的脖颈。
“大佬,药方写好瞭,可以放我走瞭吗”
小翠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周身气压极低,几次想偷偷溜走,又怕他事后算账,隻得委委屈屈坐在最远的角落。
低柔哀怨的女声将容越溪从回忆中唤醒,开口时嗓音沙哑,“你去煎药。”
小翠觑瞭眼他阴沉不定的神色,抓起桌上的药方闪身离开。
室内重新安静下来,容越溪悄无声息上床,扯开被子蹭进谢澜怀裡,他半支著身体,指尖拂过他浅色的唇瓣,又碰瞭碰耳朵,半晌后轻声威胁道,“这次再敢抛下我,就把你”
就把你做成傀儡,永远留在不夜城。
谢澜呼吸平缓,听不见他的低语。,:,
人鬼殊途(19)
整座村寨如同一座巨大的荒塚,不见半点人影。李宇恒的勇气早在跨出房门的那刻起就用完瞭,隻剩向大佬证明我能行的信念苦苦支撑。
玩傢居住的房屋下,人面兽身的怪物低头啃食著人类躯体,碗口粗的蹄子踏在胸口上,牙齿用力一扯,将撕下的肉吞进口中慢慢咀嚼。
听到脚步声,它们停下动作不约而同地转头,鼻尖耸动,过瞭一会儿又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
李宇恒属于暂时滞留的通关者,不在食物的范围内。
但他本人并不清楚这一点,眼尖发现距离最近的猰貐脚下踩著的人十分眼熟,赫然是当初和周佶吵过嘴的邻桌男人,此时方正的脸上沾满瞭血污,由于极度惊惧,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瞪视著他的方向。
不知是不是错觉,李宇恒总觉得那眼珠好像微微动瞭一下,吓得他赶紧跑瞭。或许因为记起瞭死亡真相,偶尔碰见的村民一个个状若疯魔,为瞭抢一条断腿大打出手,仅剩的和谐荡然无存。
尤长老傢离祠堂最近,李宇恒过去时正看到老头捉小鸡仔般一手一个,拽著两名不断挣扎的玩傢朝傢中拖去。
为什麽隻有尤长老没疯
内心的违和感越来越重,好奇心压过害怕,催促著李宇恒小心跟在后面,一路进瞭密室。
密室呈“中”字型,两侧挖出的空档被改造成瞭监牢,裡面关押的人早已化作皑皑白骨,其中一具较小的骨架上,手腕四周散落著许多棕褐色珠子,像极瞭那位女长老时刻拿在手裡的念珠。
老头将一男一女手脚捆在一起丢进角落,嘴裡念叨著什麽,玩傢的嘴没被堵住,两拨人一来一往竟骂瞭起来。
李宇恒见他抖著手拿出三炷香,似乎打算祭拜什麽东西,能让鬼怪如此恭敬的,想必更加邪性。
眼看老头就要转身,他来不及多想,闪身蹿进隔壁,正对上神龛裡供奉的神像,一股不怀好意的视线紧紧钉在他身上,细长的眼裡竟能看出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