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站在窗口的男子觉出一丝凉意,凭着空气中凝重的潮湿预估大概是到了晚上。
面对一片漆黑和空气中的竹香味道,还有手边那些散乱灯笼,他更加清晰起自己身在何处。
过去,每一日白豌都要练习六科画卷,风雨无阻,几乎从未间断。
如今突然停了下来,越的不习惯。其指尖摩挲,从笔墨变成各种细小划痕擦伤。
他摸索着床沿,颤颤巍巍的坐了上去,才将手垂下,蜷缩到床角一处躺下。
“明天睁眼,便能见到光。”
这算是每天夜晚,白豌对自己的一个谎言欺骗。
……
不久,林家村的人接到了消息。
先前白豌就让三名佩刀侍卫将粮食等物送回去,却不料返途便得知山石掩埋之事件。
他们之后又去了江洲驿站,先去回复皇命,又留下两人看着洞口炸开后,惊愕空无人。
此时,两个侍卫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在江洲城旁玉良县的这个男子。
眼里不带有一丝光,拄着竹竿敲击着地面一步一步走向他们。
阿一忍不住道:“白侍诏,你的眼睛——”
白豌静静的用竹竿在半空中划拉了一下:“星目传神,老天嫉妒,暂时被收回去了。”
这话轻描淡写,似乎丝毫没有理会到对面人的震惊表情,淡然到分辨不出悲喜。
他们就算认识白侍诏时间不久,也知道一个享誉盛名的宫廷画师,看不见是多大的祸事难处。
“警告你们,不准用可怜目光,与其这样还不如给我银子来的实际。”
白豌继续用那不算灵活的竹竿敲了敲地面,把从前端着气去和痞子们打群架的气势拿了出来。
“听懂了没!”
一声声,敲击着。
而竹竿,似乎都有些裂纹了。
其身旁两个佩刀侍卫见状,稍稍后退了一步,拱手低声:“是!”
白豌睁着完全没有任何光的双目,口中似乎心满意足中带着点悲切:“好,就这样……挺好……”
这人惯常喜欢口是心非,更惯常的就是逞强。总之没人看到他弱兮兮的一面,才是最佳。
就算是瞎子,也得做最有气势的那种。
“白侍诏,马车已经遣了过来。即刻,可回京。”
阿一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因为,嘉兴帝明说会寻找生死未卜的白侍诏,实际上只派了人来拉运花石。
白豌闻言,大抵也猜得出。
所谓画官,也就比蝼蚁白丁稍微好一点而已。
什么天纵画才,大概还没有一块花石更值钱。
阿一和阿四上了前,他们稍稍整理提起需要的物件。却隐约看到白豌所有的行李里,似乎没有了画箱。
“侍诏大人,江洲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大人既然还活着,不妨,先上奏文书复命。”阿一拱了拱手。
“复命……”
大赢画院不可能让一个眼盲无能之人做画官,回京大概不是被罢免,就是被请辞。
“眼盲这件事情……”白豌赫然闭上眼睛。
这些日子以来,他满脑子都是自己往后该如何生存,辜负丹青又如何心怨重生。
却未曾想过,若是回了京城,凌书墨得知他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会怎样……
尽管二人定了情,他也知凌书墨是刻骨铭心的牵绊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