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豌恢复韩妙染记忆。
他独自一人去了迦叶寺点灯。
在这里,他曾为亲生父母,儿时画中亡灵,以及当年亲眼见到的菜人米肉们设立过灯烛祭奠。
了禅大师身穿白色袈裟,立于枯叶黄花之中,遗世独立。和上次一样予人飘渺之感。
看着面前的红衣似火的男子,突然觉察到了什么,款款走来。
这个人在绿色清幽山林中,眼中孤寂冷漠似乎疏解,目光温和了许多。
入座沏茶,依旧是六年前的苦茶,他细细打量面前人:“施主,你此次可是又要与贫僧说禅,还是终于答应剃度了?”
白豌笑笑,看得出这大师也分得出上次的自己和这次有什么不同。
“大师,你吃豆腐吃晕了?”他双手合十。
“现在的我六根不清净,忘不了爱恨嗔痴。怎么能做和尚呢!”
“可施主这次有困惑,不知如何解。明明有慈悲之心,却难以俯揽。明明有愤世嫉俗之恶,却难以抉择。”
了禅大师语重心长,话中有话,似乎说中了他所有的心事。
白豌眼中轻柔,唇口带着微颤。
“当年韩某效仿燃灯古佛,抛去七情六欲,画忧愤之作警示先帝。没想到却真的差点逐心成佛。”
“那你后悔吗?”了禅问他。
白豌抿了一口茶:“倒是无悔。”
大赢闾真五十九年,先帝看了自己的画。虽然触怒龙颜,刑罚深重,但是最终还是动容下救了百姓。
罢黜百官,开仓赈灾济贫,当真是个明君。
若不是后来他被……
罢了……
白豌语气顿时有些寂寥:“只是韩某觉得太累,以后想永远做一个痞子画师,陪知心人一起厮守。”
了禅颔:“贫僧观你眉眼之间依旧悯人,隐隐涅盘重生之相。且在红尘中,你必然是逃不开的。或许放下心中私情,便不会那么苦。”
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六年前的选择可能还要再经历。
“可别了,我现在是个很无耻的痞子,不想当圣人!”白豌勾唇一笑。
六年前,他那样选择是因为压根不知道凌书墨的心,才会放得下。
如今,怎么可能?
他不敢想这人再失去一次自己是怎样的,怕是死了都不得安宁。
什么来生再续就是胡扯,人死了就是死了。
看不见摸不着的来生,连城西的窝窝头都不如。
白豌笑的明锐,红衣更是显得其面容清俊洒脱。
他不贪求多的,只希望天下太平,然后今生能与凌书墨长相厮守。
二人就像那画中山水般绵延无际,永远融到一处——
此时,白豌却是悄然见到不远处似有熟悉之人出没。
原来是李思蒙穿着官服,带着府兵和众人一行来为亡者点灯。
整个古寺,万籁俱静,似乎剩下红衣男子看向那些人的肃穆目光。
他压抑着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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