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画一笔都觉得自己竭心尽力,耗费了无数力气。
白豌慢慢闭上眼睛,口中却是勉强挤出笑:“还好我学了画,能画出你们最后的样子。”
“阿白,逝者已矣。”凌书墨伸出手,似乎想要软语安慰,却还是被推开。
对面人的头勉强遮住了眼睛:“子辰,你知道吗?我爹长得很俊俏的,是十里八乡最俊的后生,比我俊多了。”
“哎……”
凌书墨实在没有想到,这人想起这种不好的记忆片段,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对面男子则突然表情淡然自若,居然又笑了起来:
“放心,当年的韩妙染能放下,现在的我应该也是能放下的。我不是那种看不开的。”
“我想让你帮我画一个桅杆……”
凌书墨觉出些心疼,这个人面上半点悲伤都不肯表露出来,实在是坚忍的过头,也倔强的过头了。
他只好接过笔,在其画上把桅杆补上,就和多年前一样。
墨迹点点勾勒,那桅杆立起来,仿佛将沉没的一船人都挽救了过来。
白豌看着画笑得难以抑制,清俊容貌,好像把天地万物都笑的黯然失色。
“谢谢……”
这淡淡晚风中,这个人就是那么喜欢用笑容掩饰所有的痛楚。
这个人不要拥抱,不要安慰,不要软语,只要给他补齐了那画就满足了。
月中余晖渐渐散去。
白豌这才对着凌书墨,轻描淡写的说:
“其实,我只想到一点点的片段。不过就我记得的部分,其实也是有好的部分……”
这好的部分,就是当初小凌书墨的陪伴了。
这些片段越的清晰。
白豌想起了父母家人在浪中被水卷走的片段,也想起了自己如何沿街乞讨在京城寻找凌书墨,更想起了一段他们小时候结拜的部分。
除了自己拜在李思蒙门下,和后来成为宫廷画师后的几年,他实在是还没有想起来。
年幼时候的记忆,却是越清晰。
凌书墨看着这样的白豌,总觉得看不清他的想法,思来想去却只能说:“那你……现在还好吗?”
面对这个倔强又喜欢掩饰自己的人,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做。
白豌则看着这人,只觉得这大概是宿命。
他为了凌书墨的那幅桅杆画成为画师。
凌书墨为了他的知己死去考了科举。
这些记忆意味着哪怕自己是韩妙染的时候,凌书墨对自己而言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那个赌约,似乎像个自己给自己挖的坑。
突然。
白豌一怔。
他转过身紧紧抱住了凌书墨:“子辰,借我用一会儿,要是不愿意可以打我,但是不许松开。”
“不然我像小时候一样,在你床上放癞蛤蟆和毛毛虫!”
凌书墨怔怔的由着这人拥着。
他感受着怀中这有些颤抖的身躯,也顾不得是不是轻薄,是不是不合时宜,更想不到什么羞涩。
若是能带给这人半点平静安乐,怎么样都可以。
只不过……
他觉得这人实在是很会给自己找借口。
又口是心非,又爱笑着逞强……
这种时候还喜欢说不着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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