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来搅动方糖的勺子掉落,孟窈很快地低头,没说话。
严琅看到孟窈的神色,沉默不语。
她的眼睛会说话,红著眼眶,哀恸是裡面流动的海潮。
“他怎麽死的?”孟窈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问严琅。
“他被毒贩挟持。”严琅隻说半句。
剩下的半句是——
由队员严琅击毙。
林新月那时候隻剩半口气瞭,被毒贩控制著手脚,脸上是伤疤和鲜血,让严琅给他个痛快。
他永远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勇敢而坚毅,林新月是真正的战士。
对方不会放过林新月的,他知道太多,又落到他们手裡。
严刑逼供,大麻,致幻剂,有的是手段让你开口。
于是他颤抖著手上膛,他数不清那是他缉毒来第几次开枪,隻知道那是唯一一颗打死战友的子弹。
他后来整理林新月的遗物,发现孟窈的照片。
是以今天在警察局看到孟窈被人攻击,本能怀疑郑伟是毒贩的人。
孟窈抬头,眼裡氤氲雾气,哽咽著开口,问他。
“他为正义和人民而死,对吗?”
“对。”
他无比肯定。
“那就够瞭,”孟窈的嘴角勉强弯起弧度,像是想起什麽,补充,“他年少时曾经许愿,永远忠于正义和人民。”
严琅没想到孟窈是这样的反应,一时无言。
没有怨恨和歇斯底裡,语气隻有怀念,并无遗憾。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孟窈擦瞭擦眼泪。
“孟窈——”
孟窈准备告别时严琅叫住她,语气抱歉:“你想去看看林队吗?”
他依旧沿用在队裡时对林新月的称呼。
孟窈点点头,随后说道:“我想买一束花给他。”
于是严琅陪著孟窈在花店挑瞭一束向日葵。
孟窈认真地挑选著,神色自然得像是给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挑选伴手礼。
她低头认真挑花,严琅看她的眼睛,不染世俗的动人,看花也似望情人。
孟窈挑好瞭,抬头示意:“好瞭。”
花钱是严琅付的,回过神,他招呼著孟窈上车。
“孟小姐从事什麽职业?”
他看著后视镜裡的孟窈,没话找话。
“画画,”孟窈坦然地说,补充“以后可能会去当老师。”
一路无言。
林新月的墓地,实际上是个无名的衣冠塚。
林新月的遗体从来没有被找到,下面隻埋著林新月遗物的灰烬。
孟窈蹲下,裙角掉落在地上也没发觉,手指在落著灰尘的碑上写字,一笔一画写——“artyr”(殉道者)。
林新月年少时候英语好过孟窈,甚至辅导过孟窈的英语。
“artyr”
林新月指著书上的英文,回头看孟窈,“殉道者的意思。”
语气再正经不过。
孟窈脸蹭著写满英文有油墨气味的纸吻上他,然后分离。
“artyr”,她的唇齿发声,贴在林新月耳边,“是这样读吗?”
林新月的衬衫被压皱,双手举著做投降状,笑著求饶:“阿窈,饶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