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麽说著,苏洲的声音又忽然变低:“但是我又失败瞭,所以才想著逃出y市,走到一个远远的地方去。”
50、旅行之七
苏洲从小就是一个调皮的孩子,性子很直,爱玩儿爱笑,几乎是没怎麽受过挫折,就这麽轻轻松松的长大瞭,这样的孩子无疑是快乐的,但同时,抗压能力也不是很强,也更容易有挫败感。
这一点,苏彧是知道的,所以对于自己这个弟弟,他一直都在留意观察,也希望他能多多经历一些事情,变得坚强一些,这也就是他后来放弃追赶,让他和顾时笙一起来西藏的原因。
隻是几个月不见,这小子却变得忧心忡忡,有瞭心事的样子,这让他有些诧异,便没有说话,静下心认真的听著。
对面,苏洲盯著炉火,似乎陷入瞭回忆之中,过一会儿才接著说道:“哥,我好像跟你说过,我刚进流水线工作的时候,旁边的工友是一个叫蒋胜的男孩儿,他隻有十八岁,傢裡很穷,所以就早早辍学出来打工,人不错,性格朴实,帮过我很多忙,每次我开小差,出现错误的时候,都是他给纠正。”
苏彧便点点头:“你隻跟我说过他人很好,关于开小差的话是没有说过的。”
苏洲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咧咧嘴:“这个我当然不敢跟你说,怕你骂我……”
他说完这句之后,表情急转直下,又很快的陷入到瞭低沉的情绪中,深深叹瞭口气:“但是这麽好的一个人,我却把他害瞭。”
他这话听起来有些歧义,苏彧挑挑眉,目光薏炯炯的盯著自傢弟弟看。
苏洲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自顾自的叙述道:“后来我跟你发誓好好干之后,就再没有偷懒,每天勤勤恳恳的,再加上有些小聪明,有一次开会的时候,给厂长提瞭些管理上的意见,他一高兴,就把我提拔瞭车间主任,之后我虽然不用再在流水线干活,但跟蒋胜一直都有联系,中午约著吃午饭什麽,有一次,我看他情绪不对,眼睛一直都有些肿,好像背著人哭过,就问他发生瞭什麽事儿,他说是傢裡的父亲得瞭重病,没有钱医治,我当时手裡还有些钱,就取出来给瞭他,让他先拿回去治病,等以后有钱瞭再还。”
到目前为止,这个故事都还是挺积极的,苏彧安静的听著,直觉之后会发生什麽转折,对于弟弟的做法,他并没有什麽异议,相反认为他做的很对。
虽然工作繁忙,但苏彧自己平时也是愿意抽时间做一些慈善的,人最基本的品质就是善良,如果丧失瞭这一点,那麽之后的事业再成功,也是没什麽用处的。
果然苏洲又叹瞭口气,语气自责:“蒋胜当时是不肯接受的,我没办法就告诉瞭他我的傢境,又让他写瞭欠条,逼著他把这笔钱拿走瞭,总算把他爸的病情给延缓住瞭,他对我也是千恩万谢,因为态度上的变化,就给其他工友发现瞭,总是问我怎麽回事,一开始我没有回答,后来有一次和人们闲聊的时候,不小心说漏瞭嘴。”
苏彧就皱皱眉:“你不该说的。”
人都是有贪念的,尤其是对这种不劳而获的不义之财,更是趋之若鹜。
苏洲无精打采的点点头:“哥,我要是有你的头脑就好瞭,后来的事情也不至于弄成那样一团糟,我当时说的时候没怎麽在意,但是第二天我给瞭蒋胜钱的事情就传遍瞭,人们对我都谄媚起来,争著跟我诉苦,也想让我出钱资助他们,这也就算瞭,更过分的是,蒋胜受到瞭严重的排挤,人人都不理他,找机会还要欺负他,说他有心机,故意制造父亲生病的假象骗钱,还让他把钱拿出来共享。”
见惯瞭世态炎凉,苏彧对于这样的结果倒是不意外,平静的点点头,他问道:“后来呢?”
“后来?”苏洲茫然瞭一下,似乎并不想回忆起这个结果,停顿瞭一会儿才说道:“蒋胜被迫辞瞭职,去工地打工的时候,不小心从架子上摔下来,终身瘫痪,他父亲知道这个消息后,病情加重,不久之后也去世瞭……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最初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我失落瞭大概一周,后来就把车和值钱的东西卖掉,通通给瞭蒋胜的傢人作为补偿,然后买瞭辆二手面包车跑出来,总觉得,没脸继续在y市待下去。”
面对著陷入内疚之中无法出来的弟弟,苏彧并没有选择安慰,紧紧盯住他之后,他这才淡淡的说瞭一句:“这确实是你的责任,既然选择帮助他,你就应该守口如瓶,你已经不是小孩子瞭,对社会上的一些事情应该有一些瞭解,而不是那麽的口无遮拦。”
“是,我知道。”
面对著脑袋越埋越低的弟弟,他这才话锋一转,严肃的问道:“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即使后悔也没有用,我现在隻问你一个问题,你就打算这样的消沉下去吗?一辈子在自责中度过?”
苏洲这才缓缓的抬头,眼中透出些希望的光芒来:“我不想,哥,帮帮我吧。”
“我帮不瞭你,这就跟你的心结是一样的道理,归根结底要靠你自己。”苏彧摇摇头,最后还是说道:“我隻能给你提供一个机会,跟我回去,进公司从底层开始做起,学著怎麽做一个管理者吧。”
等到他转身准备上楼,苏洲才又忽然出声叫住:“哥。”
苏彧停下来,转头看他。
苏洲迟疑瞭一下,接著说道:“我很后悔,当初没有留下来帮你。”
苏彧挑眉:“现在做起也不迟。”
兄弟二人默默地对视片刻,在静默中理解瞭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