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之后,林诗雯只觉得马车颠得厉害,大脑昏昏沉沉,最近发生的事情真是一件接着一件不给人丝毫喘息的机会呵﹗
看着林诗雯闭目似沉沉睡去,子书稚嫩的脸上闪过复杂的神情,用手势告诉身边的小厮,以后在外有人问起姓名时,要叫他“林子书”。
“要暪着林姑娘么﹖”小厮用手语问道。
手顿了一下,是啊,要暪着她么﹖睫毛微微翘起,墨玉色眸子折射着温润的光芒,将身前倚窗睡去的少女收于眼底。
她,属于那个人的……这注定的命运,他从一开始就知晓。
正因为知晓,那人才会格外放心,放心将他放在她身边,放心他陪伴着她……
他以为,逃婚太子妃,只是个刁蛮任性,完全不知疾苦的大家小姐,故意安排街角的遇难一场戏,虽然事后白言秋笑他戏做得太真,但他不后悔,不后悔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遇到了她……
街角边浑身泥泞,满脸是血的小孩儿,不过是他暂时借来的丑陋外衣,她却丝毫不嫌弃,抱着他,轻声询问,“子书,如果你没有名字,叫‘林子书’好不好﹖”
那一刻,他久久的愣住了,从来没有人会那样,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且是在他最落魄无依的时候,伸出手,淡淡的微笑,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语,都透着浓浓的关心。
他想,她是真真正正把他当做弟弟看待了,虽然,他不是,但他很想很想,真的很想……
如果可以,我不止想做你的弟弟。
潜藏在心里的话语重复了千万遍,最终,他只能默默看着她,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的睡容,然后在她醒来时,淡淡的点头,远远的凝望。
他和她之间,永远隔着一段距离,也许是年龄,也许是身份,也许是天命……
“不要告诉她了。”子书做着手势,如是回答,知道了大概也不会怎样罢﹗﹖她或许会惊异地睁大眼,或许会尴尬一笑,之后呢﹖会离得他更远罢﹗﹖
不如就这样一直保持下去,他已经很满足了……很满足了……
眼眸中浅浅的哀恸是林诗雯醒来时无论如何都看不到的,她眼里的子书,是个略显老成的孩子,是个抱在怀中软软的有着好闻的青草香味的孩子。然而,这世上有太多的秘密,她不曾发觉,便是以后,也可能发现不了。
其实发现不了有着发现不了的好处,至少,省去了一些烦恼。
垂下的脑袋一点一点,带着车辆滚动的节奏。当马车停下时,已入黄昏,林诗雯摸摸扁扁的肚子,中午的胃口不好,吃得不多,现在饿得差不多前胸贴后背了。
“倾城山就在前边。”马车停在路边一家客栈,跳下车看着远方暮霭之中灰蒙蒙的山头,小厮说道,“明日一早便可入倾城山。”
是夜,林诗雯洗浴后披头散发光着脚丫坐在床上,床板很硬,不过被褥还算干净。她半靠着窗栏,手中把玩着九章麒麟玉佩。
青绿色的玉石上镶着自色麒麟,莹润的光泽嵌在服中,含着丝丝凉意。一看便知是上等的好玉,精细的雕刻,还有玉佩四个角上的标记,连她这个外行都看得出是个宝贝。
陈子宁那家伙还真是放得下心呵﹗
门吱呀被打开,子书小小的身影走进来,又把门关上。
“子书~”看着他红彤彤的小脸蛋,飘着沐浴后的清香钻入鼻息,林诗雯眉开眼笑,他那样子简直像个穿着古装的洋娃娃,让人有抱在怀中口口的口口。(某絮︰色女啊色女~)
子书笑笑,小嘴弯弯,目光从她手中的九章麒麟玉佩移到了她身边的一堆物品上。
“那个也是陈子宁给的。”见子书拿起玉簪,林诗雯说道。一直想要还给陈子宁,却总忘记。她不大喜欢穿金戴银,嫌麻烦,也怕丢了。像那根玉簪,也是什么宝贝吧,送给她实在是太可惜了﹗
林子书爬上床,跪在林诗雯身后拨弄她的头发,而后将玉簪插在上面。
“头发还没干呢﹗”
胖胖的小手向窗外的倾城山方向指了指,又指着那根玉簪晃了两圈。
“你要我明天戴这个玉簪﹖”林诗雯伸手扶住快要散开的发丝。
轻轻头点,子书靠在她怀里,如同以前一样,缠着她,不愿放开。
言秋,你笑我用孩童的身份欺骗她,殊不知你亦是如此,用女子的身份待在她身边,取得她的信任与好感。
原来我们之间,都只是五十步笑百步呵……
卷二笙歌散后酒初醒
最是梧桐愁不解,凤凰木下笑倾城。
夜半更漏人初静,点滴心泪到天明。
倾城山下古道边,一座破败的石碑上刻着沧桑岁月。
粗看诗时,林诗雯心跳似漏了一拍,只觉得那古老字迹几分熟悉,一种悲喜难辨的感情溢了上来。
马车缓缓而过,林诗雯似不经意问道,“那首诗是谁的﹖”
“很久以前就有了,”小厮看着子书的手势解释道,“这背后有个很浪漫的神话故事。上古神兽凤凰爱上了下界的花妖而不愿涅盘凤飞,藏在倾城山之中。传说这首诗便是神兽凤凰留下的,倾城山也由此得名。”
“后来呢﹖凤凰与花妖就在一起了么﹖他为何要写‘点滴心泪到天明’,读上去很悲伤啊﹗”林诗雯问道。心里像是有个模糊的声音在告诉自己,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像是鱼汀稚嫩的声音,那声音来得更加的飘渺,更加的忧伤。
“不过是个神话传说而已,后面怎样也没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