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馀晖温吞吞地遍落在河阳村中,村中嬉闹的孩童追著残阳,踏著雨后的湿泥往村落的池塘跑去,河边浣洗衣裳的妇人不时地传出呵斥声,手裡的木锤不时地挥打在青石上的衣裳中。
野菜地旁边的竹林,一夜春雨后,嫩绿的春笋争先恐后的冒出瞭头,半蹲著的小女孩一身洗得泛白的蓝色粗佈麻衣,待到这一片的竹笋都进去瞭竹篮,这才满意地站瞭起来。
“阿杳,阿杳,天要黑瞭,我们回去吧。”一同采野菜的姑娘笑著挽住小女孩手臂,带著她往村口走去。
馀晚杳直起身来,她一心都在野菜上面,竟然忘记瞭天色,这会儿抬头,果然,最后一抹残阳都要落瞭下去,池塘边的人也走的差不多瞭,再不回去,阿婆要担心瞭。
一踏入村口,喧哗的人声一下冲淡瞭一路走来的冷清馀晚杳和小伙伴分开,径直往居住的小木屋走去,路过一座凉亭,不由得放缓瞭脚步,不由自主地往那凉亭人声嘈杂的地方走去。
被人群围住的是个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他蓄著山羊胡子,神情飞扬地讲著,嘴裡的唾沫星子也跟著一起四散开。
“几年前,虚明山的伏魔阵倾塌,不知道从裡面跑走瞭多少妖魔,这阵子,镇上出现的失踪,多半就是和这个有关系,你们是不知道,尸骨都找不到,这还算好的,有的找到瞭,血肉模糊的,连个囫囵尸首都拼不起来,真是惨啊。”中年男子捻瞭捻胡须,煞有其事的说著。
旁边的人听著心裡发慌忍不住道:“那些修仙的不管?”
“修仙者?那都是一心寻仙,哪裡管这等凡俗的事情,要是利于他们修炼,那可能出手帮忙一下,不然自求多福吧。”中年儒生半眯著眼说道。
“那这可怎麽办?”
“是啊,哎,这世道可真是不好,好不容易太平好些年,结果又有妖魔横行。”
中年儒生轻咳一声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也不隐瞒瞭,我乃是那青云观的道士,这次算到你们村子裡将有大灾祸,特意前来搭救,隻是,这符籙是我耗费心血炼制的,修行不易,哎!权当做善事瞭,隻要五十文钱!”
在场的人都是普通的百姓,五十文钱,对于他们来说不是随便能支出的。
可镇子上的事情也是有听过的,不少人犹豫一阵,都开始咬牙购买符籙。
“小姑娘,要不要一张?”中年儒生笑眯眯地道。
馀晚杳轻轻地摇瞭摇头,五十文钱,实在有些多瞭,想著,还是准备离开这裡。
谁知那中年儒生转到瞭她的前面,眼神晦暗不明,须臾忽地笑瞭,“你我有缘,这符籙就送你瞭,小姑娘,将来要是记得我,可要念著这符籙的好。”
馀晚杳不明所以地被塞瞭一张符籙,回头看去,那中年儒生已经走入瞭那人群中。
平白得瞭一张符籙,她连道谢都没说。
她想瞭想,低头在竹篮中翻找瞭一番,找瞭几个野果子放在瞭儒生的佈袋上,就当感谢瞭。
夜色完全沉下来,凉亭中的人已经尽数散去。
中年儒生走到佈袋前,看著佈袋上的果子,忽地笑瞭。
他拿起来咬瞭一口,回头往黑魆魆的村庄望瞭望,止住瞭要前去的步子,反正有人会管的。
他伸瞭伸懒腰,慢悠悠地离开瞭这裡
村子裡的尽头,是一座破落的小门户。
“阿婆,阿婆,我回来瞭!”
“今天我找到瞭好多竹笋!”
听见声响的老妇放下手裡的针线,起身走瞭过,轻轻地摸瞭摸她的脑袋,“要不是我这几天病瞭,你也不要这样的辛苦,说来今天还是你的生辰,把野菜给阿婆吧,你先去旁边玩著。”
馀晚杳自然不愿意阿婆受累,她跟著一起去瞭厨房,仔细地将采回来的野菜清洗干净,送到灶台前。
忽然,眼睛一亮。
“阿婆,哪裡来的鱼和肉啊?”她吞咽瞭下口水。
阿婆看瞭她一眼和蔼地笑著,“是我买的,今天是你十岁的生辰,一般人傢,十岁是大生辰,要好好的操办,我们傢虽然清苦,但是阿杳的生日也要好好过的啊。”
馀晚杳鼻头一酸,仰起头笑道:“谢谢阿婆,阿杳长大瞭一定一定要好好报答阿婆!”
阿婆眼裡都是笑意,她摸瞭摸她的小脑袋,“我们阿杳真乖,好瞭去外面等著,这裡油烟大别呛著,菜很快就好瞭。”
馀晚杳听话地点头,蹦跳著出瞭屋门,今夜真的太黑瞭,连星子都没有,她险些被石子绊倒。
昏暗的油灯下,是一方油污涂抹一层又一层的桌面,几道菜也没多少的调料,除瞭盐巴几乎就没有瞭。
馀晚杳丝毫没有影响,殷勤地给阿婆夹菜,然后再端起手裡的碗大口地吃著。
阿婆没有怎麽动筷,目光落在前面桌上的符籙微微停住瞭,“你买的?”
馀晚杳连忙道:“那个叔叔送我的。”
“五十文钱,惯会骗人。”阿婆鄙夷地笑道。
馀晚杳看瞭看那符籙小声道:“可是好多人买。”
阿婆哼瞭哼,不再说下去。
用晚饭,馀晚杳困意也上来瞭,洗漱后躺到瞭床上,窗外像是墨汁打翻瞭的夜色,让她心裡很是不安。
白日裡听到的那些妖魔害人的事情在她心头散也散不开。
好不容易迷糊迷糊的睡下,她心口忽地剧痛起来,像是烈火灼烧,想要把她的心都剥离开,窒息感让她艰难地睁开眼睛。
屋子裡还是那个屋子,没有任何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