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語難以控制地眼眶盈滿淚水,她還不想妖年早逝啊,她還沒體驗過人間話本子裡的愛恨情仇、癡戀紛爭、轟烈情劫呢。
衆人仰頭,晶瑩的淚珠從少女流暢精致的臉頰上滑落,少女抿唇,一種大無畏的犧牲之態讓所有人沉默下來。
陸織夢走向前來,安撫地拍瞭拍嫣語的肩膀,嫣語身子一僵,嘴唇微微顫抖,慢慢蕩開瞭一抹微笑。
陸織夢面朝衆人微微一笑,“請諸位在心裡默默祈福,祝願皇城平安,蒼生無恙,海晏河清。”
在衆人的期盼下,嫣語像是牽線木偶一般,被幕後操縱者牽著她的絲線舞動,她也像被蛛網捆綁的蝴蝶,翩翩起舞,拼命掙紮,卻隻是徒勞。
秦卿藏匿在虔誠伏跪的衆人間,有點著急。陸織夢抓瞭嫣語獻祭是為什麼?區區幻魔為何法力高強,連她都難以抗衡?
嫣語與天族帝君轉世同時被他抓住,她在這場祭祀中,隻有能力護住一人。
天色變幻莫測,一瞬間烏雲壓頂,山雨欲來,這種陰涼濕冷的天氣也是秦卿最討厭的天氣,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般。
但是在這種陰沉無風的天氣下,祭臺上的纖細少女如一隻一往無前、所向披靡的蝶,她無聲地歌頌上天,無聲地祈求垂憐,少女跳躍、回旋,裙擺綻放,腳步輕靈,姿態優美,白皙修長的頸脖一如高傲華貴的公主,卻以卑微之力,祈求未知的存在。
衆人心神震懾於如此美景,越發卑微地底下頭顱。衆人所想各不相同,祈求所事也各不相同,所有人陷入願景成真的美好想象中,沒人再去留意祭壇上臉色越發蒼白的嫣語,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去擔心少女的安危。
一縷縷陽光,穿透厚重沉悶的烏雲,一絲絲清風,吹散壓抑痛苦的心緒,太陽重新升起,陽光普照大地。
淅淅零零的雨點落下,欣喜若狂的衆人一片嘩然,他們瘋狂擡起自己手中陶罐水壺之類的迎接神靈的賜予,而祭壇上原本面色紅潤的嫣語,一步步面色灰白、步履踉蹌。
但靈舞還沒有結束,嫣語被陸織夢操控著,即將進行最後一步,獻祭。
粉光一閃,秦卿淩空而至。
她在暗中觀察發現,嫣語是被無數根無形絲線操作,操縱者正是國師陸織夢。
秦卿用一支薔薇化劍,她沒有管看似無形卻無處不在的絲線,而是直奔陸織夢。
淩厲充滿殺氣的劍芒毫不留情,一劍化作萬件,猛然襲向陸織夢周身要害。
陸織夢驟然松手,數條無形之線散亂,嫣語抓住機會使出靈火,將絲線瞬間燒的一幹二凈,之後力竭倒地。
這一切隻發生在瞬息之間,百姓們什麼都沒看見,一晃神隻發現神女倒地,有刺客出現刺殺國師。
秦卿及時結起結界,讓外界無法看見結界內的情況。
陸織夢對秦卿突然出現看起來毫不驚訝,他就站在秦卿面前,卻仿佛離秦卿很遠,靈魂飄忽無形,難以捉摸。
秦卿還沒說話,陸織夢先開口瞭。
“孫雲崢的父親已經把他送給我瞭。”他聲音低沉蘊含磁性,嘴角輕勾,“嫣語重傷,你今天如果救走瞭小桃花,那另一個人,你就救不瞭瞭。”
“這兩人,今天你要救誰?”
秦卿垂下眼睫,紛繁思緒一閃而過,“真正的國教神女在哪?”
陸織夢眼波微閃,“死瞭。”
“怎麼死的?”
陸織夢低低一笑,“被我殺瞭。”
秦卿捏緊手中長劍,總是掛在嘴邊的懶散笑意消散,此刻她神情肅穆,“說謊。”
陸織夢:“你為何要對一個無名小卒的生死盤根問底,她根本與你無關。”
秦卿道,“可是她與你有關。”
陸織夢一愣。
秦卿繼續道,“你要做什麼?”在她心中,陸織夢始終是那個將她從黑暗的十方地牢裡帶出一盞橘黃手中燈。
“為什麼要殺襄平侯夫人?”
陸織夢勾起嘴角,平靜道,“礙事,所以殺瞭。”
秦卿緊緊握住手中長劍,語氣凝重:“嫣語是因為善意才被龍居山黑袍老婦誆騙抓住,你是因為什麼被抓?是不是也是因為”
陸織夢突然提高音量打斷秦卿的話,“你錯瞭。”他頓瞭頓道,“你錯得離譜。不要以為我對你釋放瞭一絲善意,我就是個好人。你,對我一無所知。”
他提起手中纖塵不染、聖潔無比的拂塵,第一次以攻擊的姿態面對秦卿,“現在,你隻能從我手上救走一個人,另一個人也會被我殺死。”
“你是選擇桃花妖,還是這個,趙亦奇轉世?”
結界外的衆人不知道發生瞭何事,慌張地四散而逃,一片混亂。治安官尹鐘帶著護衛竭力維持秩序,護著王公貴子先行離開,控制著混亂的人群,防止踩踏等傷亡情況。
秦卿看一眼陸織夢,沒有猶豫,閃身抱起地上的嫣語,轉瞬離開。
陸織夢露出不出所料的神情,為確保秦卿放棄趙亦奇轉世,他本來想抓那隻在龍居山被秦卿帶在身上的兔子,但是那隻兔子氣息散去,追尋不到,無奈隻能找到嫣語瞭。
他露出滿意的笑容。
陸織夢揮動拂塵,輕而易舉擊散秦卿支起的結界,施施然從結界中走出,他微笑著安撫慌張的衆人,從容接過面帶不舍的襄平侯手中的孫雲崢,抱走瞭襁褓中的他。
一個早在看見他第一眼便想要得到的靈魂。
深夜,萬籟俱寂,皇城宮殿中的貴人們都熄滅燭火,陷入睡眠中,唯有國師陸織夢的居所夢幻殿依舊透出淺淡的橘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