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亦奇眼裡閃過一抹傷痛之色,“那時的我太過愚蠢,還不知施舍善意的代價我付不起。”
趙毅張瞭張口,想要說些什麼,最終隻安慰道,“那時你才八歲,誰也不會責怪你,不要再放在心上瞭。”
趙毅心緒複雜,他感到欣慰卻又覺得悲傷。他欣慰於師弟終於不會再幹那種舍己為人的蠢事,但是又悲傷於純善的師弟已經學會瞭明哲保身。或許,善良這種奢侈品本就不是他們這樣藏著血海深仇的人能夠擁有的。
說話間,他們已經尾隨睿雷來到瞭禁地邊界。
禁地之所以稱之為禁地,就是因為在禁地邊界樹立著一塊用堅硬玄湖石打造而成的界碑。
上書:未經許可,不得入內。
兩個趙本以為需要花費一番功夫才能破瞭禁地結界,沒想到睿雷心神不穩,破開禁地結界後竟然忘瞭關上,正好便宜瞭兩個趙。他們鉆入睿雷留下的空間縫隙,順帶關上瞭結界,將一切恢複成無人闖入的模樣。
李宗鎮坐在主殿的主位上,面沉如水。
來自五大派的賓客們離去後,桌幾上杯盤狼藉,殘羹剩渣堆瞭一地,甚至有些粗心的修仙者留下瞭香囊、扇子之類小飾品,和杯盤混雜在一起,看上去淩亂不堪。
但此刻殿內卻連一個收拾餐桌的侍女都沒有,獨獨留下李宗鎮一個人,如沉默的幽靈。
晚宴結束後,李宗鎮一直等著李智或者李鵬來給他彙報情況,然而他等瞭好一會兒,也沒任何人傳訊過來。
他能感受到整個主峰的聚靈陣都已經開啓,李智已忠實地執行瞭他的命令,通過瞭他的考驗,但是他不知道為什麼李智到現在都沒有過來。
還有李鵬,按理說不應該出意外,但到瞭約定時間,李鵬也沒有出現。
李宗鎮忍不住招瞭招手。
大殿內點滿夜明燈的一處角落裡,從陰影中慢慢蠕動出一個人形,那個人形僅僅是個人類輪廓,沒有五官與四肢。
李宗鎮將心中的嫌惡掩飾得很好,目光平靜地看向他:“我已經按照你們的計劃執行瞭,現在外面是個什麼情況?”
黑色線條勾勒出來的人形陰影發出喑啞的嗓音,“請李掌門放心,一切都在我主的計劃中。”
他頓瞭頓繼續道,“一旦煉化陣成型,所有人都將化為聖蝶的養料。桀桀。”他怪笑一聲,“掌門在這世上可還有不舍之人?我瞧那吳姓女子對掌門很是舊情難忘啊”
李宗鎮眼神冷厲如刀,“我想要什麼你們一直很清楚,不必再費心試探瞭,”
正說著,他忽感心中一悸,有什麼至關重要的東西脫離瞭他的掌心,讓他瞬間冷汗漿出。
他倏然站起來,扭頭望向山腳方向。
“疫莊界碑碎瞭?!我的兒子怎麼瞭!”
李宗鎮腳下石磚受不住他四溢的靈氣而炸裂,他一甩袖擺沖向殿門。
卻被人形陰影擋在路中間。
人形陰影陰陰笑道,“李掌門不用著急,貴公子一切安好。”
“你們什麼意思?”李宗鎮徹底沉下面龐,他臉上的肌肉微微顫抖,似乎快控制不住暴怒。但他深深吸一口氣,硬生生緩和瞭語氣,“你們不必用他威脅我,答應瞭你們的事我自會去做。”
李宗鎮此刻心裡的悔意如貓爪一般在心裡瘋狂抓撓。疫莊石碑上刻著的一位上位神的凡人經歷,自帶神聖正氣,一般的魑魅魍魎根本無法近前,特別是魔族,石碑極其克制魔族的魔氣。
加上疫莊衆人淒苦無依,都將那座黑色的石碑當作心裡慰藉,視若神明,根本不會允許別人損壞石碑。
他本以為將兒子魂魄藏在石碑裡萬無一失,卻沒想到,還是出瞭意外。
這一刻,本就千瘡百孔的心更是被人狠狠插上一刀,流出泊泊鮮血,讓他痛苦不堪。
人形陰影做出搖頭的動作,喑啞笑道,“我們承諾的事情就會做到。你放心,帶走你兒子的是你之前囚禁過的那隻花妖。那隻花妖軟弱善良,不會傷害你的兒子。”
“怎麼會是她?”李宗鎮的心並未放下,冷哼道,“軟弱?她可不軟弱,她簡直瘋得很。況且,我現在都不確定她來龍居山的目的。”
人形陰影淡淡道:“心有所念,就會軟弱。就像你,在我們眼中也是軟弱的人。”
李宗鎮挑眉,一臉不信,“一隻妖,能念誰?”
“總之,你安心待在這裡等待我主下一步安排,不要亂走。”人形陰影吩咐道,漸漸,他的身影融入陰影,瞭無痕跡。
李智本想等李莓離開後就立馬趕回晚宴,但他既沒想到掌門悄無聲息封瞭山,也沒想到在偏僻之處看見瞭熟人,被掌門外派執行任務久久未歸的副堂主、他的副手——林苗。
李莓拽著他衣擺的手顫抖不停,一臉惶恐。
雖然夜色深沉,但是修仙者的目力得到過鍛煉,比尋常人能看得更遠更清楚。
是以,河對岸那棵歪脖子吊著的飄動人影,仔細一看就能看清楚,那便是久不聯系的、天生謹慎多疑的林苗!
李智呼出一口氣,他反手握住李莓冰冷顫抖的手,鄭重地看向李莓的雙眼,“莓莓,你不是一直覺得自己長大瞭,可以擔事瞭嗎?現在,你可以冷靜聽我說話嗎?”
握著李莓的手掌幹燥、溫熱,一如多年前將幼小的她牽上山門的高大身影,他總是擋在她身前,保護她。
迷霧般的慌亂忽然就散瞭,李莓從心底忽然湧上無窮的勇氣,她的眼睛很快清澈透亮,她盯著彎腰看向自己的李智,重重點頭,“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