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囡跟着女官学礼用了好些天。
八天后,这群上了年纪的女官拿着裴茹给的竹筹喜滋滋的离开,这一次的出宫实在是收获满满。
颜家人会办事,不给钱却能让人打心眼里开心,小小的两片竹筹就能去东市换一罐三年老酒和一瓶香水。
去别的家都给的是钱财,但颜家给的竹筹就不一样了,可以寄存,什么时候取都可以。
皇后清廉,最不喜欢下人们出宫收取钱财,容易被人举报不说,还容易吃挂落,宫里没有人不害怕。
但不拿钱财就不怕了,查不到也举报不了,空手出宫,再空手回。
女官走后,二囡抱着裴茹哭了一场,然后拎着一篮子的糕点就去了老爷子的坟茔前,清理完坟茔前的杂草后。
二囡给老爷子倒了一杯酒,一个人坐在坟茔,对着坟茔说了好久的话。
过了许久……
“二囡……”
二囡应声回头,正巧对上了李景仁的目光。
但见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一如往常般充满着淡淡的笑意,正温和的看着自己,只是如往常般的眼睛里面如今却夹着着些许的伤感和痛苦。
二囡撩了一下眼角处散开的长发,笑道:“李楚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景仁轻轻地笑了笑,嘴角微微弯起来的那抹笑意,瞬间凝固成了一抹无法掩盖的哀伤,李景仁答非所问道:
“我要去幽州了,等你和守约完亲的时候我怕我回不来了!”
说罢,他装作若无其事的看向了远处,余光却在偷瞄着二囡,谁知道却看到了她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
李景仁一愣,慌乱的看着面前的一抹秃了一半的狗尾巴草,然后在故作镇定的抬起头。
二囡闻言一愣,楼观学四年里的打打闹闹浮上了心头。
她的眼睛泛起了一层苦涩的水雾,仿佛是泪水和过往的回忆交织在一起,然后默默的编织成了一张由水雾做成的大网。
这张网猛的一紧,揪心的疼。
“今天是来告别的么?”
李景仁笑着走上前摊开了手心,手心里赫然出现了一个由红玉雕刻出来的石榴,是一个拨开了一半,露出里面鲜艳石榴籽的石榴。
李景仁抬起头,光明正大的看着二囡,认真道:
“我雕刻的,送你!”
二囡伸手接过,然后挂在腰间的一方小玉印上,碰了碰,玉印周围的银铃叮叮叮作响,清风吹拂,长发随风而动。
二囡深深吸了一口气:“想不到你还有这门本事,好看,我很喜欢!”
李景仁笑了,这一次的笑满是释然,如脱胎换骨般炽热而真诚。
李景仁走了。
夜幕里,马场的马厩里响起了时断时续的啜泣声。
独孤渐明揉着酸痛的嘴角猛的站起身,紧张的站起身,大声道:
“管齐,我知道是你,输了就输了,我独孤家的人还是输得起的,你没事学我哭就过分了啊,狗东西,等我三年……”
听着呼喊喝骂,李景仁猛的站起身,手拿马槊从马厩里站起身。
……
独孤渐明揉着肚子爬起身,看着马上的背影低声道: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打我,你的到底是谁,有种留下名号等我三…五年,等我身子骨长成,等我姐夫和我姐完亲……”
马蹄声一顿,独孤渐明猛地一缩脖子。
马背上的背景头也不回的淡淡道:“听好了,楼观学薛之劫,有本事来找我吧,我等你。”
“好,我记住了!”
马蹄声彻底远去,月色下,军马,披风,马槊,被月光拉扯的又大又长,伴随着大声的歌唱声,说不出来的豪气和洒脱。
“披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颜微微和大肥站在桥头,一声长长的叹息被黑水带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