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一场宫变,禅悦最担心的倒不是自己,她一个宗室郡主,再难过不过难过这一会儿佈料陷进胳肢窝,双腿前后甩来甩去蹬不到地,这大弗宫内的主人变换,并不会动摇她的根基利益。
可是禅悦担心她的小表叔,相处这麽多的时日,她早已将小太子当做自己的至亲之人,这样一场宫变不应该发生在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身上。
禅悦的担忧没有过去太久,经过太子宫殿的时候,小太子几乎是毫不费力的被架瞭出来。
看著跟小鸡崽似无力反驳的幼弟,二皇子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隻是一瞬间又消失,他盯瞭小太子几秒,小太子也盯瞭他几秒,随后二皇子收回目光,一声令下:“走,去见本皇子那勤政廉明的父皇。”
二皇子不想多过为难小太子,没意思,还没他肩膀高的一个小孩,看一眼就没意思,即便他心中确有龃龉,可若要为难,他还不若去为难大皇子那个蠢货恋爱脑有意思。
恋爱脑这个词,好似还是他从这个大侄女口中学来的,二皇子觉得十分适合大皇子。
去勤政殿的途中,蠢货恋爱脑先一步被士兵一左一右的抬来瞭,后面还有一个自以为是莽撞鬼。
远远的就听到大皇子口中怒斥著什麽,可他那好三弟的嗓门声更大,大到完全将他大皇兄的声音覆盖。
“放肆!你们知道本皇子是谁吗?!”
“本皇子可是皇贵妃娘娘的长子,是贵子!”
二皇子嗤笑:“一个没有封号的皇贵妃之子……呵。”
三皇子立马被激怒的面上通红,因为太过生气以至于接下来口中吐出的一系列咒骂都变成瞭乱码。
到瞭近跟前,恋爱脑终于不再是恋爱脑的模样,沉声怒气道:“那本皇子呢?本皇子是淑贵妃之子,圣上亲封的嘉郡王,更是大弗朝皇室的长子。二弟,这便是你待长兄的态度吗?”
二皇子嘴角的弧度稍稍坠瞭坠,似是想到瞭什麽不好的东西,隻闹不过一瞬,随后他便恢複瞭那副盛气凌人的高傲模样。
二皇子微微扬起下巴:“自古成王败寇,臣弟劝大皇兄还是识相点的好,若如此,本皇子或许,还愿意让大皇兄留一条命来好好辅佐……”
“呵忒——”
回应他的是大皇子的不忿。
三皇子本就不满全表于面,见状连忙跟上。
“呵忒——”
禅悦眼见两坨粘稠的液体以两条长短不同,弧度不同的华丽抛物线落到二皇子脸上,后者终是崩不住,面色刷的变黑。
隔著几人的距离,禅悦都能清晰的听到对方咯咯的咬牙声。
这让她想要跟忒的小心思,立马砰的一声成为一抹落入于水面消失的小水花。
大皇子和三皇子忒,是他们有实力,她禅悦,无论这场宫变成功与否都不会受到波及,可在这忒完之后,可就不一定瞭。
可恶的从衆心理。
险些昏瞭头。
“好……好……”二皇子的话是从牙缝裡挤出来的,边上有人战战兢兢的拿帕子替他擦拭脸上的污秽之物,“既皇兄皇弟如此不识时务,那皇子就不必再给你们面子瞭。”
他随手指瞭一个跟在他身边的卫兵:“把他们两个的嘴堵起来。”
“是!”
“呵,”大皇子冷哼一声,“你何曾给过我们面子,大弗朝有你这样的孽畜才是面唔……”
他怒目以对。
小太子也心中鬱闷呢,他刚才也跟著忒瞭,隻是身高不够,那条抛物线的终点最终落在瞭二皇子的鞋面上,头顶上皇兄们一个个眼睛对著眼睛说话,他的那点小动作根本无人在意。
宫变当前,小太子本就愤怒,如今更是悲愤。
他宁愿他做的这点洩愤的小动作被人发现,至少让对方感到不痛快,然而现在捂嘴都不带他,真是被忽略到瞭极致。
看到两位皇兄皇弟这般模样,二皇子心裡才稍稍舒服瞭些,他脸上缓缓重新挂回那副志在必得的笑:“走,去重华殿,这便好好会一会本皇子的父皇。”
这话虽说的轻松,可无人知,二皇子的掌心已经沁出瞭汗水,并藏在袖下的手隐隐发颤,是紧张,还有兴奋。
真不知道父皇看到他,面上会是什麽表情呢?
二皇子期待他能看到父皇震惊或惊怒的表情,可是他失望瞭。
皇帝坐在龙椅上,正如平日裡的一个午后一般,手上是书卷,手边是奏折。
他原本正看著手裡的书卷,听闻动静缓缓抬头。
亦是那副平常的表情,无悲无喜,处变不惊。
父皇往日龙威犹在,二皇子的心空瞭一瞬,随即耳根悄悄爬上一抹霞红,是羞愤的。
父皇没见他的卫兵架著他的几个儿子麽?没见他引以为傲的太子现在就在他手上麽?没见他身后的那些卫兵已然包围瞭这重华宫麽?
皇帝早就知道瞭宫裡宫外发生的事情。
所以他才得以如此平静,平静的目光对上他的二儿子,眼底好不遮掩审视。
他这个二儿子,平日裡喜好诗书,不好武道,不似大皇子般冲动,不似三皇子般跋扈,对待兄弟最是亲和温雅。
怪道最不起眼的便是最危险的,皇帝觉得,就算是大皇子和三皇子,他们之间无论哪一个做出今天这种事,他都不会如此惊讶。
偏偏是二皇子。
他忘记瞭,二皇子确是不好武道,可不好武道,却不代表他不精于此。
不过也是,若真是老大和老三,以他们的智谋,也谋划不出今日此事,隻有那心裡压得住事,脸上藏得住的,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