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未了,众人皆哄堂大笑,又是赞叹,又是打趣,蕊娘的一张俏脸也不由红了。
秦沄方定了定神,轻咳一声,接过喜娘递来的合卺酒杯,二人共坐喜床,交颈啜饮,女子的如兰芬芳轻轻呵在他耳上,立时便又让他心头一荡,他压低声音道:
“蕊儿,好生在房里等我。若累了便歇一会子,我已教厨下备好了你爱吃的饭菜,你可切记要多吃点。”
蕊娘先时还不解,本以为他是怕自己饿着了,忽见他眸中闪过一抹笑意,顿时恍然,脸上愈滚烫,想着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就要啐这登徒子一口,客人都还没走,他就想着晚上,晚上……
一时她心中又羞又甜,但行动举止间依旧落落大方,看得那些女眷都是暗自称奇——
都说这位新妇原是寒门出身,还曾卖身为奴,可瞧她这通身的气派,还有这相貌言谈,在场众人竟有一大半都不如她呢。
当下众人又取笑几句,早有人来招呼秦沄去席上斟酒,他便又叮嘱丫鬟们好生伺候,方才出门去了。
此时众女眷也渐次散去,屋中方安静下来,蕊娘正要吩咐丫头换了大衣裳,忽见两颗小小的脑袋从门外探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都眨巴着黑水晶似的大眼睛,见蕊娘看过来,秦煜立时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娘亲!”
霎时间,蕊娘一颗心都化了,不及开口,大丫鬟白芷已笑着迎上去,道:“哥儿们怎幺过来了?今儿人多,跟你们的婆子呢?”
秦煜先仰起小脸朝白芷甜甜一笑,方道:“姐姐好,我们来瞧瞧娘亲!”
说着已蹬蹬瞪跑到蕊娘身边,软乎乎的小身子扑进她怀里,任蕊娘搂着他摩挲,口中奶声奶气道:
“娘亲,煜儿好想你啊”
林烨跟在他身后——不久前他已进了宗祠拜过祖宗,改名唤做秦烨了,却是小大人似的慢条斯理踱过来:
“让你别偷偷溜出来,老祖宗若知道,又要骂人了。”
原来他们母子三人已有数日未见,因婚事繁琐,又人多眼杂,这段时日他二人都住在秦母上房,好容易盼到蕊娘今日过门,虽有秦母千叮万嘱让他们不要乱跑,两个小家伙还是从上房偷溜了过来。
秦煜便道:“我出主意的时候,也没见你反对,况且——”说着,故意拉长调子,“你不也跟着一道过来了?”
秦烨顿时一窒,还想故作矜持,一只温暖的纤掌已落在他头上轻轻揉了揉,他小脸不由一红,嘟囔道:
“娘亲,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头都被弄乱了……”
小小的身子却不动声色朝蕊娘怀内偏了偏,仿佛一只被顺着毛的小猫儿,双眼都舒服得眯了起来。
蕊娘见状,又是好笑,又觉心中软。原本她因忙碌了一天身上疲惫,此时见到这两张玉雪可爱的小脸,却是身心皆为一松。
当下母子三人亲亲热热说了会子话,蕊娘换了身家常衣裳,丫头们又送上饭菜,蕊娘道:
“肚子饿不饿?若饿,就在娘这里用一点子,吃完了,我打人送你们回去。”
秦煜却觉恋恋不舍,揪着蕊娘的衣角道:“娘亲,我想今晚和你一道睡”
秦烨虽不说话,但看那张小脸上也满是期盼,蕊娘不免便心软起来,因道:“罢了,我打人去老太太那里说一声便是”
白芷忙笑道:“奶奶说玩笑话了,今儿可是洞房花烛,哪有让两个哥儿留下来的理儿?”
蕊娘一怔,忽想起饮合卺酒时,男人在自己耳边的那句低语,不由颊上滚烫。心下又想到,那人素日就爱折腾她,如今为了准备婚事,他们也有小半个月不曾亲热了。都说小别胜新婚,今日又是洞房,以他的性子,还不得把自己弄到下不来床?
当下起了点促狭的心思,便道:“不碍的,他们原就在这里住,屋子也都是收拾好的,待大爷回来了,瞧瞧大爷如何说便是。”
白芷听了,便不再言语,一时用完饭,众人又伺候蕊娘和两个孩子梳洗了,方听帘栊响处,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大步进来,只见秦沄已换了一件湖蓝绣江崖海水纹锦袍,因怕身上的酒气熏了蕊娘,特特盥沐过了,鬓还带着一点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