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次,如果要炸毁建筑,说不定也会选北洋政府大楼,或者租界工部局下手。”
“对,很有道理,隻是这几处有重兵把守,想要得手会很困难,如果我是梅三霍,断断不会选这些地方,不过为瞭保险起见,我们也可以给他们写匿名信,提醒他们加强守卫。”
“可若是另外的地方呢?”水影找瞭个椅子坐下,铺开瞭上海滩的地图。
如果梅三霍的目的是炸毁上海滩,一定会选上海滩附近的重要地点或关键基础设施作为目标,他的野心是成为上海王,所以这次的炸药事件,一定会轰轰烈烈的,一朝事变,必定满城皆惊。
有什么地方,会拿到这种效果呢?
水影圈瞭几处码头和工厂,可还是觉得像大海捞针一般,如今他们手上隻有二十位弟兄,如果分散精力完全顾不过来,著实有些棘手。
炎曜说:“我们何不再看看梅三霍的经历?从他的背景,推断他也许对什么地方有特殊的记忆。”
顾茉眼眸微动,说:“你们看这裡,梅三霍少年时曾在上海滩打工,后来才流落到瞭山西。”
没想到他居然有这段经历……
水影的目光聚到瞭那几行字上。
八岁来到上海滩乞讨,在街上捡烟头,捡破烂。
十岁进入苏州河畔明氏纱厂做工,却因为偷东西被赶瞭出来。
十三岁进入南京路金门百货当送货员,却将客人衣服弄髒而被辞退。
十五岁在外滩码头搬运货物,意外断瞭一根手指。
后来梅三霍心灰意冷之下,回到瞭山西老傢。
……
没想到他少年时的经历居然如此曲折。在十五岁时,梅三霍灰溜溜地离开瞭上海滩,可是那个少年在那时会想些什么呢?一定心中充满瞭不甘与愤怒,甚至暗暗立誓,自己以后一定要堂堂正正地回来,不,回来可不够,他要成为这座城市的主人。
可是无论再悲惨的经历,也不是他伤害别人的理由。
刘敬则从善如流道:“那我便派人在这三处盯著,看有没有什么风吹草动。”
“刘叔,请等一下。”
水影叫住瞭他,说:“明氏纱厂在十几年前虽然很红火,可是如今却江河日下,一年不如一年,厂裡的工人也越来越少,如果他要炸毁这裡,恐怕不会造成像其他地点那样大的影响。”
炎曜也颔首道:“血魔一向都是个自负而骄傲的人,如果收益不大,他是决计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的。”
……
不多时,派出去打探的兄弟回来禀报,说在外滩码头附近有大卡车运送货物,来回瞭好多趟,不知道裡面是什么。
难道外滩码头便是最终地点吗?
三日后。
梅三霍坐在阴暗房间的高高座椅上,摘下瞭面具。
他的面容苍白,整个人笼罩在黑暗中。
从这裡可以俯瞰整个上海滩,梅三霍来到窗边,隻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上海滩,曾经的他像丧傢之犬般逃离瞭这裡,今天,便要光明正大地走回来,还要站在最高的地方,让他们看看,他才是上海滩最后的主人。
八岁的时候,他从一个小乞丐做起,每天都捡垃圾,隻为瞭混一口饭吃,他的童年和其他人比,凄清而惨淡。后来,好不容易在纱厂谋瞭一份差事,却被诬赖偷东西,那时,梅三霍清楚地记得明明是旁边的大人偷的,可他却栽赃到自己身上,为瞭保住工作,不惜欺负一个小孩子。
后来,他的工作连连受挫,最后在码头搬运货物时,因为太劳累瞭一下子没注意踩空瞭,整个小拇指被钢铁压断瞭,鲜血淋漓,他疼得快要窒息,码头的监工却抽起鞭子,威胁他要赔偿他们的损失,他气不过找他们理论,监工却联系本地□□将他揍瞭一顿,他直到现在还记得那些人雨点般的拳头和恶狠狠的话语。
“你个小疯子,还妄想赔偿,你这条贱命,连那一包货物都比不上!”
他们大笑著离去,隻留下断瞭手指的他在雨中抽搐。
他隻觉得窒息,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丑恶,丑恶地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不过是想活下去,堂堂正正地像个人一样活著,可是居然连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被满足。
那时他第一次有一个想法——不是他疯瞭,而是这个世界疯瞭。
旧的规则隻会压迫像他这样的人,试想如果一个人已经那么努力瞭,却还是连糊口都不能,那么,这套规则又何尝不是上位者的剥削?
既然如此,他何不制定一套新的规则?
隻有变得更强大瞭,才能成为规则的制造者,而不是遵守者。
回到山西后,他得知首富会驾车从一条小道经过,便提前埋伏在那裡,故意向马匹扔石子,让它受惊,再追过去,救瞭那对父子。他们果然被自己骗瞭,还感激涕零的,拿他当救命恩人,真是蠢钝如猪!
后来,他被梅老爷收为义子,可是他总能感觉到,他隻是当他是工具,一个帮他敛财的工具,从此之后,再无其他感情。而梅少爷也对他愈发猜忌,梅三霍知道,等梅老爷百年之后,那个房子便再也没他的立足之地瞭,他隻有自救,而自救的唯一法子,便是给梅少爷下毒,结果他的性命。
梅老爷见儿子死后,伤心不已,梅三霍再用同样的方式弄死瞭梅老爷。
隻是他低估瞭梅傢的手段,听说这父子二人死后,梅傢的许多旁支亲戚都冒瞭出来,要争傢産,梅三霍早就预料到瞭这一点,这些年他一直培植自己的势力,建立瞭“暗夜组织”,暗地裡将那些亲戚全部杀死,一个不留,他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