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影拿出早田清子的照片给他们辨认,其中一个伙计一拍脑袋,似是十分震惊地说:“这不是陆菁儿姑娘吗?”
陆菁儿……
水影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你再仔细瞧瞧,会不会隻是长得像而已?”
伙计摇摇头:“我记性一向很好,平日裡迎来送往的,早就练就瞭一双火眼金睛,一定不会认错。”他顿瞭顿,又说:“怎么……她居然是日本人吗?”
水影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隻是要他回忆一下陆菁儿平时在得意楼都做什么。
伙计很健谈,不由得打开瞭话匣子。说菁儿话不多,平日裡隻是穿一件淡绿色的旗袍,脸上不施粉黛,扎一个麻花辫,就像上海滩随处可见的女孩一般,和照片上很不同。
她来得很少,一般是初一或者十五,点一杯清茶,在顶楼一坐就是一下午,可是她总喜欢坐在角落,所以注意到她的人很少。他和她唯一一次打交道,是给她上茶时不小心将茶水泼瞭,弄湿瞭她的旗袍,而菁儿也隻是淡淡地说没关系,并没有为难他。
也就是说,她很喜欢听戏,平常也隻坐在顶楼。
炎曜便要他们著重搜查顶楼,看是否有发现。
水影这时也来到瞭顶楼,在伙计的带领下来到瞭清子最喜欢坐的位置。
那是一处靠窗的位子,角落裡,很不起眼,水影望向窗外,整个城隍庙映入眼帘,隻见熙熙攘攘的人群,车水马龙的街市,叫卖的商贩,还有波光粼粼的湖水……实在是让人心旷神怡,好似能忘却所有烦恼。
茶博士端上一杯元宝茶,盖上放著两个青橄榄,要水影咬一口,再和茶叶一起在盖碗裡冲泡,果然唇齿留香。
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清风拂面,水影不知怎的觉得眼皮很沉,托著腮,竟睡著瞭。
炎曜知道她这几天辛苦,恐怕昨晚回瞭宅子还是在想案子,熬到很晚才睡,便脱下披风,轻轻地搭在瞭水影的身上。
水影就这样沉沉地睡去,竟做瞭一个梦。
梦裡,水影又见到瞭早田清子。
不,准确来说,是两个她。
一个穿著和服,面涂厚重的白粉,像浮世绘裡的日本女子,另一个却是穿著旗袍的上海滩姑娘。
“你到底是谁?是早田清子还是陆菁儿?”水影问。
这二人也对视瞭一眼,问对方:“你到底是谁?”
刹那间,光影变换,两名女子合二为一,水影还想发问,隻是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瞭,女子最后说:“记住我寄给你的信,它会告诉你所有的答案。”
水影突然惊醒,炎曜见她神色有异,问她怎么瞭。
水影拍拍自己的脸颊,梦裡的场景太真实瞭,让她一时间有些失神,好一会儿,才跟炎曜说明瞭原委。
炎曜要水影再次拿出那封信,目光却落在瞭打圈的两个字上。
“月”字画瞭两个圈,“心”字画瞭一个圈。
巡捕们已经搜寻瞭许久,并没有和这两个字有关的东西,其他地方也没有异样。
“会不会与字无关……是坐标?”炎曜突然说。
可是,是哪裡的坐标呢?
水影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环顾四周,那面谜语墙落入眼中。
水影眼睛蓦地睁大,拍瞭拍炎曜的手臂,“你觉不觉得这谜语墙有些熟悉?”
她补充瞭一句,“我说的是排列。”
《白头吟》八行两列,共八十个字,如果将它看成一个坐标轴,便是八乘十的坐标轴,与谜语墙的排列一模一样,墙上的谜语也正好是八十条!
“月”字在(一,十)的位置,“心”在(六,四)的位置。
分别对应两条谜语。
第一条是“东海缺少白玉床”,第二条是“半春半秋,半秋半春,两个相加,连成一片”,皆是打一剧目。
由于对戏曲不熟悉,炎曜便叫来瞭掌柜的,因为与案子有关,掌柜很爽快地告诉瞭他们答案。
第一条谜底是《龙宫借宝》,讲的是孙悟空去龙宫寻宝,取得如意金箍棒的故事。
第二条谜底是《秦香莲》,也称《铡美案》,便是耳熟能详的负心男陈世美抛弃糟糠之妻成为驸马,最后被包青天正法的故事。
炎曜问:“这两个剧目最近都在得意楼上演吗?”
掌柜笼著手,说:“《龙宫借宝》已经很久没有演过瞭,最近在演的是《秦香莲》,虽然是个老故事瞭,看的人却很多,由当红伶人楚飞歌反串秦香莲,他可是个美男子,脾气却很古怪,得意楼花瞭大价钱才请他过来表演,平日裡他可是每月才演两场的,挑剔得很呢。”
炎曜与水影对视一眼,原来得意楼指向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人。
“那他现在在哪裡?”
掌柜目光一凛:“八方戏楼!他就住在那裡。”
此时,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一个警员悄悄下瞭楼,从后门偷偷溜走,他脱下警服,隐入瞭人群之中,往八方戏楼的方向快步而去。
……
八方戏楼坐落在城东,因为过年,许多富贵人傢都请瞭戏班子去自傢唱戏,作为戏楼的当红名伶,楚飞歌自然受到瞭许多邀约,可是他一个都没有答应,隻去得意楼还有自傢戏台演出,其馀的私活一律不接。这自然得罪瞭许多权贵,可是楚飞歌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平日裡放浪形骸,又不惜命,权贵们也拿他没办法。
曾有人恐吓他:如果你不来唱戏,就砸瞭你的戏班子。
楚飞歌却半眯著眼睛,冷冷道:“这不是我的戏班,你如果砸瞭,顶多老板有损失,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