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清楚自己不安的来源,也许是炎曜与水影对视的眼神——那样惺惺相惜,情意绵长的眼神,李皖从没看过水影对第二个人这样,当然,也包括他。
“恩爱两不疑?”水影像是听到瞭什么最好笑的笑话,“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现在的你,让我很陌生。”
那个见到女生就害羞,露出憨厚的微笑,干净清爽又稚嫩小伙子,到底是不见瞭。
“你从来都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也许久瞭你就会发现,真实的李皖就是这样不择手段,强取豪夺。”
“你说是便是吧。”水影叹瞭口气,目光却逐渐坚定,她望著李皖渐染阴鬱的眸子,淡淡道:“你最好遵守你的诺言,否则,我会杀瞭你。”
李皖的背影陡然僵硬,却见水影闭上眼睛靠在船舱,好像累极,再也不想与他多言。
那船儿越飘越远,好像飘到瞭地平线的那边,那是一处让人再也抓不到的地方。
隐在芦苇丛的男人终于缓缓走瞭出来,他身形高大,英俊如神祗,琥珀色的眸子深邃,不是炎曜还能是谁?
皖城督军府
随著炎曜一起来的还有杰克,他在上海得知瞭消息,立马赶过来,终于找到瞭炎曜。
杰克叹瞭口气,“水小姐真的走瞭啊,李为乐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早知道他狼子野心,当初就不该收留他,让他感冒病死才好。”
他还是习惯叫他李为乐,毕竟,李皖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太遥远瞭,就像生活在两个世界——一个是就在身边,确确实实发生的世界,另一个是金碧辉煌,璀璨而遥不可及的世界。
他突然回忆起两年前那个雨夜,刚办完一个大案子,炎曜给他们放瞭半天假,让他们去打牙祭。杰克忘带瞭工作证,回去拿,再出来时却发现草丛有动静,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大著胆子去瞧,隻见一个虚弱的年轻人倒在草丛裡,黑色的头发湿哒哒地搭在额前,双眸紧闭,身上的白色衬衣也被泥土弄的狼狈不堪。
杰克试探著将手伸到他的鼻子前,还好,虽然鼻息微弱,到底还有命在。
好不容易将他扶到巡捕房门口,杰克赶忙去报告炎曜……
就这样,李为乐捡回瞭一条命。
他起初满眼防备地看著他们,问他身世,也隻是说看不惯父亲的做法,和傢裡一刀两断瞭,要靠自己的本事吃饭。那时,正好发生瞭持刀抢劫事件,炎曜指挥迅速,立即就将劫匪抓捕归案瞭,受他大恩的老婆婆跪在巡捕房前,非要送给炎曜自傢的鸡蛋。
李为乐看到这一幕,像是找到瞭方向一般,眼睛都亮瞭,执意拜炎曜为师,申请进入巡捕房。
杰克毁的肠子都青瞭,真是个狼崽子!
昨夜他守在森林的小路,还开瞭一辆车,在此之前,老大甚至设计瞭一条绝佳的撤离路线,就等水影来,将她接走。
谁知道,老大却半天没有回来。
杰克一瞧,不好,炎曜已经昏死在草地上,手上还紧紧抓著水影丢弃的戒指。他吃瞭一惊,从没看过老大如此颓废的样子,水小姐平时看起来那么良善,可是心狠起来还真是狠,老大平日裡生人勿近,冷若冰霜,可是为爱发起疯来还真是不管不顾。
好不容易将炎曜扶到车上,回瞭旅馆,直到后半夜,炎曜才幽幽转醒,他深邃的眸子像蕴含著一个黑洞,此刻正无神地望著床顶。
杰克有些不忍,安慰道:“中国有句古话怎么说来著,天涯何处无芳草?水小姐是很漂亮,甚至在整个上海滩都找不到更美的,可是她今天的态度你也知道瞭,女人无情起来,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顿瞭顿,又说:“老大,怎么办,我觉得我做错瞭,早知道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当初就不应该救那个姓李的。”
“不,你没错,我也没错,那毕竟是一条生命,所以,我不后悔。”
“即使知道会成今天这个局面,你也不后悔吗?”
炎曜说:“不后悔。”
杰克叹瞭口气,一时间静默无言,无论怎样,都改变不瞭他善良的本色,也就是因为这份善良,杰克才会义无反顾地跟著他吧。
炎曜被手上冰凉的触感拉回神思,隻记起她说,空心的戒指……
对于她来说,自己到底算什么?难道他们之间就隻剩下空气?
等等。
这戒指裡明明就有机关,可出小刀,她怎么说,是空心的?
炎曜像是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坐起身来,按瞭一下戒指旁的机关,小刀弹出,带著一痕纸条,也弹瞭出来。这纸条被包裹成很细小的形状,不仔细看完全发现不出来。
看著字条,炎曜的眸子一点一点变深。
又感觉心中像有一块巨大的石头,缓缓落下。
真相,竟是这样……
不知过瞭多久。
水影的眼睛被蒙上黑佈,手脚也被捆住瞭,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在马车裡。
她的嘴巴被堵住瞭,说不出话,可她也不是束手就擒的性子,隻是现在什么都做不瞭,隻能保留体力。水影觉得自己应该是被下瞭蒙汗药,不然不会这么晕。
是谁做的呢?
她用手指掐进肉裡,拼命不让自己睡过去。
“影儿,你别怪我,我这样做,隻是怕你逃走,等我们结婚瞭,一切就都好瞭。”耳边传来李皖的声音,明明是柔声的安慰,却让水影如坠冰窟。
她突然有些害怕——李皖的猜疑与防备之心与日俱增,浑身的阴鬱戾气也越来越重,整个人像是中瞭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