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瞭。”水影驻足,没来由地舒瞭一口气。
“眼镜先生的事,我会著手调查,这次的报酬,也会让杰克结给你。”炎曜背著手,公事公办地说。
“给小虎当零花钱吧,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水影拎著包,美眸一定,道:“我的片酬够生活,不必赚外快,不过是对法医学很有兴趣,才想尽绵薄之力,若炎探长还有需要,尽管联系我。”
她也学著他的样子,双手抱臂,公事公办地说。
“多谢。”炎曜将手负在后面,目光却像风儿吹过的麦田,忽明,忽暗,好似在思索什么。
这时。
杰克一路小跑瞭过来,揣著气,脸红脖子粗:“水小姐,外面有一男子,自称是您的经纪人,好像很著急的样子,一直在问我们您什么时候结束。”
“我这就过去。”水影以为老常有什么急事,便匆匆和炎曜道瞭别,离开瞭巡捕房。
……
“小祖宗,你可算来瞭。”常昶向裡面张望瞭许久,终于盼来瞭水影,简直比见到亲人还激动。
“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她睨瞭他一眼,老常一向说风就是雨,豆大的事儿都恨不得被他说成天要塌瞭。
“昨天忘瞭跟你说,龙庄佈坊刚到瞭一批洋货,上海滩的姑娘们争相预定,还要排号,我想你周日的晚宴一定不能落瞭下风,便帮你定瞭个号,下午一点去,过时不候,喏,现在都十二点半瞭。”他指瞭指擦得发亮的手表,一本正经道。
“有的人就算裹一身粗佈麻衣都能成全场的亮点吧?”水影下巴微抬,揶揄道。
老常金牙一闪,心想,我当然知道你美貌,可嘴上还是说:“理虽是这个理,毕竟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嘛。”
……
轿车行驶在上海滩繁华的街道上,不时传来叫卖声,水影见有个卖糖葫芦的,便要司机停下,买瞭一串,在国外待太久,很久没吃糖葫芦这种特色小吃瞭。这红彤彤的糖葫芦,就像一个个小灯笼,著实让水影嘴馋。
老常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你以前是从来不吃甜食的,总是说,吃瞭发胖。”
“死瞭一次,凡事都看开瞭。”水影四两拨千斤道。
车停在棋盘街路口,佈坊在不远处。这裡之所以叫棋盘街,是因老上海街道弯弯曲曲,此处却南北有序,排列整齐,像隻棋盘,有诗云:“纵横界画似棋盘,世路纷纭一例看。东角秦楼西楚馆,谁从局外作旁观。(1)”
刚到门口,一位小姐翩翩而来:“好巧,居然在这儿碰见你,水小姐别来无恙啊。”
她穿一件驼色呢子大衣,裡面一件斜襟香云纱旗袍,戴一顶小洋帽,发式是上海滩最流行的小卷,显得娇俏可人,活脱脱一个摩登女郎。
凭著模糊的记忆,水影知道,这人是原记百货的千金原落依,好巧不巧,正是水影儿的情敌。往日裡,杜二公子和原小姐走得很近,让水影儿吃瞭许多飞醋,这次的自杀,就是听说瞭杜二公子和原落依的订婚消息。
其实,水影在心底裡是为这身体原本的主人感到惋惜的,为瞭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居然搭上瞭自己的性命,也是够傻的。
“没其他事的话,我们进店挑佈料吧。”水影显然不想和她多说。
原落依却不动声色地挡在她的面前,“水小姐身体怎么样瞭?听说前段时间不吃不喝,还去鬼门关走瞭一趟,今天见瞭,还以为是外面的谣传呢。”
话语轻柔,可是水影分明从她语气中读到瞭挑衅。
“这就不劳原小姐操心瞭,听说半年后你和杜公子就要结婚瞭,恭喜。”她表情如常,半点情绪都没有,似乎在诉说著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原落依吃瞭一大惊,这女人怎会如此平静?还以为会当场撒泼,大哭大闹呢。
粉唇微张,片刻便掩下瞭惊讶,“水小姐能这样想,就再好不过瞭,不该你得到的东西,永远不是你的。”
“是啊,可是千辛万苦得到的东西,也未必是最好的。”水影淡淡道。
转身,便进瞭佈庄,留下原落依一人在风中凌乱。
她看中瞭一块银丝绸佈,花纹精巧,在灯光下,像星星落入瞭凡间,原洛依也来到瞭跟前,故意扬起声,道:“老板,这佈我要瞭。”
绸庄老板自是谁也不想得罪,有些为难地搓瞭搓手,道:“两位贵宾,不好意思,这佈就剩最后一匹瞭,您二位请自行商量下吧。”
“那就给原小姐吧,我再看看。”水影放下佈,一点都不留恋。
“站住!”原落依咬瞭咬嘴唇,抱臂道:“我从来都不需要你让,咱们也别装什么姐妹情深,还是老规矩,价高者得!”她睨瞭水影一眼,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你嫉妒我的气质,不像某些人,穿上金装也当不瞭佛祖。”
“不必瞭。”水影回绝得很干脆,她突然走近瞭一步,“我真的很羡慕你的皮肤,怎么保养的。”
原洛依不信水影会夸她,一时间警铃大作:“你什么意思?”
“为什么那么厚。”水影美眸微敛,晕过一丝狡黠的光。
“你……你!”原洛依被她气得够呛,“咱们走著瞧。”久久,才从牙缝裡蹦出一句话。
不过这可不是水影拱手相让的理由,她心中早有瞭盘算。
……
原洛依总觉得,水影儿哪裡不一样瞭,现在,就像一株带刺的玫瑰,让人不敢亵渎。
记忆突然回到瞭那日在大中华歌舞厅,其实原洛依就在外面,她本和小姐妹们在附近逛街,却眼睁睁地看著戴春芳的尸首被抬瞭出来,隻是原洛依隐在人群中,谁也没有发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