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露锋芒
上海滩公共租界,斯科特路拳击馆。
男人赤露上身,正对著沙袋,练习搏击,他的肌肉贲张,八块腹肌,像草原上的一隻雄狮,男人味十足。
出拳狠厉,毫不犹豫。
沙袋炸出沉闷的响声,汗滴从他的下颚落下,滴在地上,绽出浅白的痕迹。
耳边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下属杰克赶到他面前,神色慌张。
“炎sir,有案子瞭。”
男人停下手,操起一条毛巾披在身上,周身向外散发著热气,他揉瞭揉头发,侧脸问道:“哪裡?”
声音冷冽克制,似是见惯瞭大场面。
“大中华歌舞厅,一名舞女在洗手间被杀,客人在去厕所的时候,发现门边有血印,推门后,就看到舞女倒在地上,身中数刀,已经气绝瞭。”
“所以,你的意思是舞女在洗手间被杀,还是尸体在洗手间被发现?”
“是……是后者。”
“说话要严谨。”炎曜起身,将毛巾丢在一旁,干脆利落道:“去凶案现场。”
大中华歌舞厅坐落在霞飞路,是上海滩达官显贵们常去的所在,裡面莺歌燕舞,十分热闹,如果说上海滩是十裡洋场,那这歌舞厅就是一颗明珠,经常在半夜还灯火通明。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闪烁,像流动的波光,给夜色添瞭一分旖旎动人。
警车停在歌舞厅的正门口,现场被封锁瞭,炎曜早已换好警服,他身材笔挺,气宇轩昂,从围观人群中走过,与衆不同。
“炎探长,这边请。”歌舞厅的经理姓张,是上海本地人,对著炎曜殷勤十足,“真是触霉头,客人听说这件事后,肯定好一段时间都不敢来我这儿瞭,不过今天炎探长来瞭,一定能帮我们找到真凶,让戴姑娘死而瞑目。”
死者姓戴,名春芳,是歌舞厅小有名气的舞女,几年前曾是个演员,因为年纪大瞭,过气,才不得不到舞厅谋个生计,谁曾想,今日竟命丧于此瞭。
炎曜在张经理的带领下来到歌厅的洗手间,还未进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洗手间外面围满瞭人,全都探著脑袋往裡望,炎曜皱眉,要手下将他们挡在外面,不得进来。
靴子刚踏入,却见一个女郎正蹲在尸体边,不知做甚。
从背后看,她身材窈窕,一身水蓝色的高定流苏裙,左肩别一朵纱花,垂下轻纱,脖戴一串莹润的珍珠项链,衬得冰肌玉骨。轮廓妩媚动人,长卷发垂在身后,银色的高跟鞋,小腿白皙修长,引人无限遐想。
“小祖宗,炎探长来瞭,快过来!”身边的男人急得跳脚,连忙向她招手。
女郎却无动于衷,动都不动。
“她……是谁?”炎曜冷声问:“不是说瞭,无关人等全都出去么?”
“我不是无关人等。”女郎起身,转过来,直直对上他的眼,“我是报案者。”
声音清朗动听,比黄鹂的吟唱还悦耳。
炎曜皱眉,细细打量眼前之人。
明眸皓睐,眼尾上翘,鼻子纤瘦,红唇乌发,眼角有一颗小痣,更添婉转风流,像古中国画中走出的美人。
炎曜虽然对女人欣赏无能,平日裡也不多关注,可是心裡还是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眼前的人,很美。
“她……是水影儿!”手下杰克操著不标准的中国话,激动地说。
他虽是个英国人,在上海住瞭多年,倒也成瞭中国通,对水影儿的大名自然如雷贯耳。
“谁?”
“水影儿!新光公司旗下的明星,最近炙手可热,上海滩许多大佬都捧著投资,求她演呢。”
“呵呵,炎探长,我傢影儿不懂事,您可千万别和她计较。”身旁的男人讪讪道,一颗金牙,大拇指戴著金戒指,头油抹很多,是水影儿的经纪人常昶。
水影儿越过经纪人,向炎曜伸手道:“炎探长,久仰。”
馀光跳向眼前的手,白皙,柔软,手腕处系著一条蓝色的丝带,却阻挡不住那道狰狞的伤痕,好像白瓷落瞭印。
炎曜伸手:“水小姐,幸会。”
片刻便收回。
水影儿也不恼,淡道:“我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今日和投资人聊新电影的事宜,多喝瞭几杯,去洗手间时,便发现瞭死者。”她走近炎曜一步,吐气如兰,“死者胸口中瞭数刀,可是致命伤却不在此,初步判断,是中毒,因为嘴唇发青,眼眶发黑,耳鼻流血。还有,胸前的伤口,是死后被人砍的。”
“怎么说?”炎曜冰山般的容颜终于松动瞭下。
“若是生前受刀伤,皮肤收缩,尸体上伤口会绽开,而你看这裡,”她走近死者,指著伤口说:“很明显,尸体皮肤并未收缩,伤口整齐,由此可见,是死后被人砍的,目的是掩盖她中毒而死的真相。”
有点意思。
炎曜手插著裤兜,抬眸道:“还有什么发现?”
“洗手间窗户紧闭,从裡面落瞭锁,而且也没有打斗的痕迹,你看,从门口到尸体处有拖拽的血迹,可见尸体是从大门送进来的,调查一下这栋楼的清洁工,酒保,楼层经理,或许会有收获。”
她的双眼皮很深,眸光一凛,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冷静。
经纪人常昶却瞪大瞭眼,难以置信地望著水影儿。
古怪,一定有古怪。
她在上部戏杀青时,曾萎靡瞭一阵,和杜傢二公子的绯闻闹得满城风雨,还割腕过,昏迷瞭三天三夜,再次醒来,就像换瞭一个人,很多事情都不记得瞭,常昶还以为她受瞭刺激,也不给她排戏瞭,可是水影儿却主动和他说,自己已经无碍,可以正常工作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