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一步三回头,是给聂卫民硬拽到车上的。
被子,脸盆牙刷,往后备厢裡一放,带著几个小的,全傢就送著俩大的一起蹲号子去瞭。
“妈,我要死瞭你可不要想我啊。”二蛋的眼泪,简直就像汪洋大海。
陈丽娜说“你不会死的,而且,你们干瞭坏事就进局子,这是你们该负的法律责任,等出来的时候,我会去接你的。”
“可万一我死瞭吧?”二蛋简直瞭,哭成一滩水瞭。
妹妹说“我们会把你埋瞭的。”
事实上,于东海听说聂工想收拾儿子的时候,一开始挺为难的。
没有罪证,然后栽赃罪名,把俩孩子给关拘留所,这种事情它不符合法律。
正好,他们从边境上破获瞭一起境外走私毒品案,胡区长在公安局听彙报呢。
矿区目前吸那玩艺儿的人不多,有一个叫库尔的,本来是给抓瞭,结果在从边境回来的半路上,因为吸毒过量而死瞭。
从贩毒案又说到火车站的过火案上,因为事发在高三学生要去考试的时候嘛,胡轩昂就多问瞭几句。
于东海就多瞭句嘴,说聂工怀疑是自己俩儿子干的,但目前没有证据,隻能屈打成招,唬孩子,问胡轩昂该怎么办。
胡轩昂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
他说“我比聂工大点儿,我是37年生的,一开始在北平读的小学,那时候我特喜欢磨豆腐,不愿意去读书,宁可到隔壁的永顺和帮人磨豆腐,就是不上学。那两年饿啊,而且北平是给日本人占著的,不说满大街抢吃的,百姓过的都是提心吊胆,那时候能读书,多不容易的事儿。有一天我死活不肯上学,我爸就说,要把我送到治安队去,当然,他是塞瞭钱,打过招呼的,但是,我不知道啊,在裡面蹲瞭三天,出来我就愿意学好瞭。”
于东海都笑瞭“现在新社会,跟旧社会不能比啊领导。”
“我觉得,隻要能教育孩子,一切都可以通融,国外甚至有很多,专门一天,让孩子们去体验大人的各种工作岗位的活动呢,农村还有很多,孩子不愿意读书就专门让他种一年地的呢,为什么你就不能关两天,要关两天能挽救一个濒临犯罪的孩子,很有必要。”
好嘛,关就关吧,但为瞭怕影响不好,于东海特地让聂工把车给开到后面瞭。
怕有人再看见,说出去要传闲话。
正好李明成来给胡轩昂送饭,胡轩昂就吩咐“明成,你不爱唱歌嘛,搞个悲情点儿的音乐,一定是要特悲壮的那种,就站羁押室的外面唱,好让聂卫民两兄弟,能醒醒他们的脑子。”
所以,进瞭羁押室,才换完衣服,二蛋就听见外面吉它咣的一声。
那不李明成最近正在狂热的喜欢著皇后乐队的那首《波西米亚狂想曲》,是高小冰送他的磁带,那种音乐,声音裡的那种痛悔,那种无奈,那种将死之人的绝望。
尤其是中间一声声的叫著妈妈,二蛋混身的汗毛,就仿佛被点燃瞭一样。
“哥,这歌词是啥,你能听懂吗?”他问聂卫民。
“妈妈,我刚刚杀瞭人。”
“用枪抵著头,扣动瞭扳机,现在他已经死瞭。”聂卫民听著,翻译给二蛋听“妈妈,人生刚刚开始,但是现在我完全把它毁掉瞭……我无意让你哭泣,若明天这个时候我不能回来,你一定要撑住……撑住……”
却原来,他的此刻,早给唱在别从的歌声裡。
聂卫国突然就不哭瞭,蹲到瞭角落裡。
羁押室是单独的,裡面就他兄弟俩人,二蛋和聂卫民俩人相对而坐,静静的,听李明成在外面唱瞭半夜的歌。
而聂卫国的那帮小弟呢,所有参于过陷害王小兵的,也给单独关押起来瞭。
杀鸡儆猴,三蛋和邓淳到这一刻,才发现要真干瞭坏事,是会给抓进号子裡去的。
估计自打邓淳生下来,也没有像现在一样的,安静过。
相互看瞭一眼,俩人头就偎一块儿,安安静静的睡著瞭。
夜裡陈丽娜躺炕上瞭,刚哄睡妹妹,聂工进来瞭。
独自坐瞭会儿,他掰过陈丽娜的脸颊吻瞭吻,就又准备要走。
“你今晚不会还加班吧,怎么这会儿出去?”陈丽娜就问。
聂工说“孩子们给羁押著,我不放心,我在外面等著他们去。”
说完,他就走瞭。
事实上,总共羁押瞭48小时,第三天一早,为瞭聂卫民能早点到校,于东海早上六点钟就把他给喊起来瞭。
这会儿天还没亮,外面正是一团麻黑的时候。
四月的早晨,冷,风中满是花香。
聂卫民的性子,跟苏向东挺像的,自恃聪明,也知道父亲不敢拿他的前程怎么样,而且,他也确实隻是做瞭个恶作剧而已。
关瞭两天,受点小惩罚,出来该上学上学,该考试考试,于他来说,没什么大的损失。所以,淡定著呢。
结果,从公安局出来,拐过弯子正准备往学校去瞭,他就发现,路边停著一辆车,抬头看,还能看见二楼羁押室窗子上的钢筋呢。
这辆车看著眼熟,好吧,00002,这是他傢的车。
车顶上铺几床厚被子,上面落瞭一层薄霜,聂工抱著手臂,就在驾驶坐上睡著呢,为防把自己闷死,他开瞭一点窗户缝儿。
聂卫民明白瞭。
车正好在窗子底下,是因为他爸怕他们要从羁押室逃出来,而垫著被子,则是怕他们要万一逃出来,跳下来的时候,不至于摔断腿。
那这两夜,估计他都是这么守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