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淳说“哈密的孩子笨。”
“因为哈密没有毛纺厂,也没有服装厂,妇女无法就业,孩子就没有稳定的钱和时间去读书。
所以小邓,不要再拿汽车厂要挟你小陈阿姨,她要不开厂,妇女们没有工作,你离傢出走的那天晚上,矿区的混混能把你生吞活扒掉。”
邓淳给聂工扔在最角落裡的个座位上,旋即妹妹,三蛋,二蛋,全挤过来瞭。
一个座位四孩子,好歹还有座儿呢,他们俩口子,挤的脚都要离地瞭。
这一班车到乌鲁,到瞭乌鲁之后,他们还得转车,才能回到矿区。
二蛋抱著邓淳,三蛋抱著妹妹,三蛋因为邓淳一直看二蛋不顺眼,就问他“邓淳,你是不是特想混社会,当老大,不想读书?”
“读书有什么好。”邓淳咬著嘴皮子,说“我想做最风光的老大,带一群人杀回上海,然后把原来欺负我的那帮人全踩在地上,让他们喊我爸爸。”
“他们表面上喊你爸爸,又不会真的怕你,而且你有一百个小弟,要人傢有两百个呢,不照样要把你打趴下?”三蛋认真的说。
邓淳想想也是“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二蛋说“你要真想,我一个人就可以让所有人喊你叫爸爸,但是,你知道吗,让小混混叫爸爸其实一点也不爽。我原来可被矿区的老师们看不起瞭,他们全笑话我傻。
但是中考的时候,我考瞭501分,分数线刚好够上油田中学,然后我妈带著我去见柴校长,就是那个特别喜欢骂人的柴校长,听说他还是你爸同学呢。然后他看著我,都看呆瞭,他大概从来没有想过,我能考上油田中学,那时候虽然他没跪,但心裡已经在叫爸爸瞭。”
妹妹听他们叽叽呱呱的,伸手就来堵二蛋的嘴,堵不住,于是又堵邓淳的“不准吵架,不准吵架。”
邓淳嘴巴都张成个鸡蛋瞭“真的吗,隻要考上油田中学,柴天明都会喊我叫爸爸?”
“会的。”二蛋以身说法,特笃定的说。
陈丽娜和聂工快挤成肉饼瞭,听几个孩子说的可笑,直接就笑瘫在丈夫怀裡瞭。
聂工也挺担忧的呢“丽娜,我怀疑那些小混混们,真要到矿区去找二蛋,你看他们,还追著长途汽车跑呢。”
“唐僧取经,还要经九九八十一难呢,他们真要能跑到矿区,聂博钊,那些孩子,我会想办法安排的。
但毕竟是混混,那些孩子的品型坏著呢,真要走正道,还跟邓淳不一样,那得剐骨去毒,聂工,我这可是帮你儿子呢,你总该明白,要不是有两个毛纺厂和一个服装厂,矿区的混混,早就把你儿子托下水瞭。”
聂工虽然不知道陈丽娜的葫芦裡,究竟卖的什么药,但她教孩子,著实是有手段的。
“这时候,我才敢相信你是个奶奶辈儿的女人,可真够睿智的。”聂工这是夸呢,陈小姐一下就怒瞭“你说谁是奶奶,谁是谁的奶奶?”
“我隻是夸你睿智,没说你老。”
“你夸一个女人睿智,你死定瞭聂博钊,你跟我的杏树叉子比,你差著千倍万倍。”要不是太挤,陈丽娜就该动手瞭。
聂工给她骂的招架不住,还想还句嘴呢,就听聂卫疆说“邓淳,你听过我爸说对不起吗?”
“没有。”邓淳一脸茫然,男人还需要说对不起吗?
三蛋仰著小脑袋,可认真,声音可大的说“他现在呀,就要跟我妈妈说对不起,还要说一句我爱你,不信你听著,他的声音可动听啦。”
大佬很毒舌
回到矿区听说的头一件事儿,就是苏向东所率的考察团,已经入驻矿区的消息瞭。
从现在开始,正式签约,矿区就要有一傢在全国都处于领先地位的,汽车厂瞭。
而汽车,是这个时代,整个共和国的所有机关单位都求之若渴的东西。
陈丽娜和聂工带著孩子们赶天黑才到傢。
吃完瞭饭,邓淳心裡美滋滋儿的,今天小二郎腿都跷起来瞭“聂卫疆,今天你打洗脚水,赶紧去。”
三蛋才不肯呢“谁要洗脚自己打,我才不会给你打洗脚水。”
“可是我干爹要来啦,要来汽车厂当经理,你和买力耶将来的工作,都在我干爹手裡呢。”
“等我长大,你干爹早老死瞭,那时候汽车厂就换新经理瞭,说不定是我。”三蛋说。
邓淳才不相信呢“你凭啥能当经理啊?要当也是我当啊,我干爹拿我当亲儿子。”
聂卫疆直接就笑瞭“你当经理,你会算账吗,你知道每个画零件的工程师月工资多少吗,你知道一辆汽车一个个螺丝组装下来,又该卖多少钱吗,你知道一个汽车上需要多少零件吗,这些你都不知道,你怎么当厂长?”
“你也不知道。”邓淳说。
聂卫疆胸有成竹“我经常在机车厂给我爸递扳手,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油路要怎么装,我知道螺丝要怎么拎,我还亲眼看著我爸给一辆汽车换过发动机。”
好吧,邓淳感受到瞭危机,溜下炕,自己打水去瞭。
聂卫民已经在农场住瞭好几天瞭,在陈丽丽傢住著,每天都要出门摘棉花,但是就一直躲著,没去看过小姨孙多馀。
结果今天他从棉田裡回来,正跟刘小红俩聊天儿呢,突然一回头,耳朵就给人揪住瞭“聂卫民,俺听人都说你在农场,你既然在,为啥不来看俺?”
这熟悉的,刺耳的声音,那还用说嘛,肯定是黄花菜啊。
聂卫民从小就跟外婆犟气,但隻会犟,不会跟他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