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总工捏著隻杯子,手都在颤,他不是爱抽烟嘛,屋子裡一股呛人的烟味儿。
宋大嫂自打下午跟著治安队跑到矿区,就还没回来呢。
“出瞭这种事儿,不说矿区,咱们基地的人看我眼神都变瞭,没办法,是我没教育好儿子啊,小小年级竟然干那种流氓事,算瞭,丽娜,这事儿你也甭管瞭,你要再管,估计大傢都得把你也当流氓,快回去吧。”王总工说。
当初那么多人想拿成份搞陈丽娜,王总共把她的档案锁在保险箱裡,任是谁来都没给看过。
头一回陈丽娜要进木兰农场,他还曾说,任谁也拿不到她的档案,叫她放手去干。
说实话,王总工可是从第一铲土开始,铁骨铮铮在石油基地苦干瞭十几年的铁汉子,给儿子这么一闹,真个人都垮瞭。
“我得说,要真是王繁强奸瞭,或者是猥亵瞭人姑娘,那确实是重罪,但是既然俩人连对象都没处,就告瞭个别,就没什么错,王总工您也甭急,这事儿还没定论呢,你就算想干啥,至少等我的消息,成吗?”
“那什么,蛋蛋,你和二蛋两个呀,在这儿等著妈妈,妈妈晚上就会回来,好吗?”
“王伯伯的屋子太臭瞭,我不要。”三蛋悄悄说。
二蛋才无所谓味道呢,他说“好啦妈妈,你去吧,但是,为啥我们要呆在这儿啊,我们也想跟你去矿区。”
“你没看你王伯伯连中午饭都没吃?你到咱傢,给他拨两根咱们傢的水萝卜,再取两个妈蒸的馒头,就一直在这儿坐著,不许跑瞭,明白吗?”
“好呐妈妈。”二蛋说著,就跑瞭。
“蛋蛋,你为啥不进去陪你王伯伯坐著去呀?”见三蛋也不肯进屋,陈丽娜就问。
三蛋抿瞭抿唇,说自己觉得有点儿怕。
“是不是因为基地的人都不从他傢门前过,还指指点点的,所以你也不想在这儿呆?”陈丽娜就问。
三蛋点头,又摇头。他其实是给王总工脸上那种如灰色的脸色给吓怕的。
“蛋蛋,现在矿区裡人多车又多,妈带著好几个孩子真是没法出门,你要不想进去,就在这儿安安静静坐著,等我回来,好不好?”
“好呐妈妈。”三蛋儿搬瞭把小凳子,坐到王总工傢的院子裡,还真的就那么定定坐著,晒太阳去瞭。
“小姨,王总工是不是想自杀啊?”从王总工傢出来,刘小红特担忧的就问。
“他那把猎枪是上瞭膛的。你不懂他们这代人的情怀,儿子耍瞭流氓,他这辈子升职无望不说,矿区大傢都是一个系统的人,他往后出门连头都抬不起来瞭,如果王繁给定论成流氓罪,他们这傢人,在这个系统就算是完蛋瞭。”
“那你把蛋蛋放那儿,成吗,万一他要真自杀呢,会不会吓坏瞭蛋蛋?”
“自杀这事儿我经历过,真要有人自杀,你这会儿劝住瞭,过会儿他找个地方,还会悄悄寻死。
但是吧,人贵在自悟对吧,我相信他一会儿就会省悟过来的。而且,我还得去公安局给你改名儿瞭,咱们快走吧,赶紧往矿区去。”
打开吉普车的车门,聂卫民就坐车上看书呢。
“不是让你看傢吗,为啥跟著我们,聂卫民,你们仨的袜子可还没洗呢,甭想我给你洗袜子啊。”陈丽娜说。
聂卫民看瞭眼刘小红,笑的很是胸有成竹“那个不用你管,自然有人帮我们洗的,既然要出去,就带著我呗,为啥不带我啊。刘小红是你亲生的,我们是后妈生的呗。”
“你知道就好,要坐也行,把书放下,在车上看书很伤眼睛的。”
聂卫民赶紧的,就把书放下瞭。等刘小红一上车,立刻凑过来就把安全带给她系好瞭“思甜,你以后也是个甜甜瞭。”
刘小红给气的呀,瞪瞭他一眼说“以后甭想我再给你们洗袜子。”
蹬一眼,再搡一把,反正妈妈在前面开车嘛,聂卫民就跟那赖皮糖似的“怎么瞭嘛,为啥嫌我给你起的名字不好?”
“不是不好,我就是讨厌你。”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妈说甜甜就是因为叫甜甜,所以命才好,一辈子都不吃苦。她还说,小红就是名字不好听,才格外的命苦,你名字裡也得有个甜字,才能像甜甜一样,有爸爸疼妈妈爱,你懂不懂?”这是聂卫民原来的那个妈妈说的。
刘小红搡瞭他一把“热,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儿?”
“你要现在把我推开,我可永远都不靠你瞭啊!”聂卫民简直死皮赖脸,臭不要脸。
三蛋儿坐在王伯伯傢的院子裡,太阳晒著,风呼啦啦的刮著沙枣树,大多数的石油工人们在傢,听到小汽车离开的声音,他攥著小拳头坐的端端正正的,就呜呜呜的哭起来瞭。
王总工确实想自杀。
说实话,儿子给人公开打成流氓,除瞭死,他想不到自己还能有更好的去处。
结果外面坐瞭个孩子哭著,不一会儿,又一个孩子提著两根洗干净瞭泥巴的水萝卜,并两个馒头就进来瞭“王伯伯,你吃。”
就算死,当然也不能吓著别人傢的孩子嘛。
于是王总工就说“卫国,我看你弟好像一直在哭,去,把他给哄到外面去。”
回到院子裡,二蛋也哄不乖不肯起来,一直在哭的三蛋儿,就说“哎呀别哭瞭蛋蛋,妈妈不带你肯定是有她的原因嘛,好不好?”
三蛋儿攥著两隻小拳头,索性咧开嘴就大哭开瞭。
王总工在客厅裡坐瞭很久,看著外面急的直挠头的二蛋,再看看哇哇大哭的三蛋,一把猎枪放在边上,拉栓上膛又松开,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