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孩儿,回傢睡觉,我发现我真是把你带野瞭我。”
陈丽娜说著,嘴裡哼著北京的金山上,一路往基地走,偶尔后视镜裡一看,小聂卫民也在打盹儿,连忙就说“哎哎,你可不能睡,你要睡著瞭,妈得一回抱仨个,多累啊,快醒来。”
“不要,困。”
“妈走之前烤瞭大红薯,就问你要不要陪妈一起吃。”
聂卫民眼睛一吧哒,好吧,彻底睡著瞭。
但是二蛋一个机灵就醒来瞭“妈,吃,我现在要吃。”
无意识侧瞥瞭一眼窗外,无处幽黯的雪山上星光闪闪,莫名的,叫她想起聂博钊笑时的眼睛。
孩他爸呀,她心说,等你回来,这裡就有一个蔬果累累,枝繁叶茂的农场瞭。
油渣发糕
一本账,足足闹瞭一周。
这一周裡,王富生被撤职,和刘解放一起,直接给关监狱裡去瞭。
不过,陈丽娜并没有彻查农场的帐,隻是让孙想男把仓库裡少的东西和钱补齐就行瞭。
自古以来,十面围城,也得留个出口,为防狗急跳墙嘛。
从漳县来的黄花菜,盛放在戈壁沙漠的盐碱地上,足足八年,终于因为陈丽娜这个清水来的泼妇,蔫巴瞭。
“再不交账,矿区就要派人来查我的账瞭,妈,你说咋办呀。”孙想男也是愁云惨淡的苦兮兮。
孙多馀给姐姐端来瞭窝窝头,自己拿起一个也吃瞭一口,伸著脖子咽下去瞭。
当初孙傢寨是农场一霸,如今跟著大傢一起吃起窝窝头瞭,粗糠杂面拌成的窝窝头,噎的她直打咯儿,咽不下去啊。
给黄花菜,黄花菜一把推开瞭“我五八年吃够这东西瞭,我宁死不吃它,我要吃大白馍。”
这时候想吃大白馍,那就是吓闹腾瞭。
“不吃窝窝头,你当现在还是大宝在的时候,咱们有大白馍吃啊?”
“咋办,宁死不屈,扶我起来,我还能跟那上骚货吵,不,我要坐火车上北京,我要见领袖。”黄花菜心中有豪情万丈,怎耐身体支撑不住,正在发高烧瞭。
孙爱男就说“人陈丽娜也说瞭,把仨孩子的抚养费还回去,为瞭保护大姐的荣誉,她就接账,接手之后,农场的赢亏她来做,还有富生的事儿,要是咱们不同意,她可是会让那些知青们去检举揭发,直接给他个枪毙。不行,妈你就……”
“我的五千块,那可是我给大宝攒的,那是我的命根子,你们谁敢打它的主意,就是动我的命根子,想都不要想。”黄花菜咆哮著嘶吼著,好傢伙,挣出一身汗来,烧都要给她逼退瞭。
“那难道妈你就眼看著我也给抓起来,你知不知道现在贪污犯要判多少刑期?”孙想男声音一硬“妈,解放坐瞭牢也就算瞭,我和他离婚就行,我傢秋娃眼看要上红专瞭,要我也有瞭案底,她的人生可就全毁瞭。”
“一个丫头片子,能比得过她舅舅的钱?”
“我大姐当初自己捡麦穗儿,讨口上大学,拉扯瞭孙傢寨一寨子的人,我的秋娃也不会差,你有孙转男,我也有秋娃。”孙想男说。
老太太存折把的紧著瞭“我攒的钱,可全是给我的大宝的,你们姊妹这些讨债鬼,可想都不要想。”
为防孙想男偷钱,老太太那存折可藏的好著呢,女儿嘛,那是用来还债的,而她的孙大宝,生瞭五个闺女才有的,女儿们为瞭儿子牺牲,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从娘傢出来,孙爱男和孙想男面面相觑“你说咋办?”
孙爱男想要丈夫轻判,孙想男想闺女的前途不受阻碍。
想来想去,俩姐妹一致认定“行瞭,偷存折吧,估计隻有这一个办法瞭。”
聂傢。
难得周末,陈丽娜正在给仨孩子做饭呢。
院子裡的大桶子裡,养著一条足有一尺长的大青鱼,二蛋和陈甜甜两个,正专心的蹲在桶子旁逗鱼呢。
白杨河还在冰封之中,不过,凿开暗渠凿坎儿井的时候,知青们就发现,暗渠裡的鱼又肥又大,有的足有一尺长,而且都跟没长眼睛似的乱撞,几乎属于白捞。
这要在刘解放当场长的时候,想吃鱼,那是想都不要想的,鱼是公産,属于共和国。
他是宁可知青们饿死,也不肯叫他们打牙祭的,倒不是说他心坏,隻能说,他无用,这个世界上,无用的人,废物点心们,要当瞭领导,比坏人更叫人无奈。
到瞭陈丽娜这儿,鱼就可以吃瞭。
非但知青和农场的社员们今天有鱼汤喝,陈丽娜自己也提回来瞭一条。
一过完年,青黄不接,而木兰农场的仓库裡,除瞭成群结队的老鼠,就是给啃成半筐半筐的苞米面瞭。
满打满从仓库裡挑出来瞭几百斤麦子磨成面粉,陈丽娜得给那些老教授,专傢们作调剂,他们全是她的大救星。
但是还不好明著补贴,于是就趁著孙想男的糊涂账,私底下分给瞭他们。
农场的知青们早就习惯瞭半年糠菜半年粮,一天三顿糊涂饭,苞米碴子作成的窝窝头倒是很顶饿,还有今年兔子成灾,陈丽娜也就放宽他们,让他们打兔子来充饥瞭。
要改新品种的春麦、旱稻和棉花,又还得一大笔钱,那么,生活就隻有省钱,再省钱。
基地自打过瞭个富奢的年,现在也是八五粉和高梁面调剂著来。
高梁面这东西,将来因为是健康杂粮,地位给抬的很高,但是要吃多瞭,就会便秘,而且,它味苦,又苦又涩。
但是,现在正是望雪雪不融,戈壁滩上连颗青草都没有的时候,还非吃它不可。孩子们一见高梁面就哭,但还非吃不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