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夜色渐渐变淡,星辰隐去,天色继而慢慢转白,最终大亮。
今日,正月十五元宵节至。
处于西秦东南方边境的桃花店村里,却已是到处一片春光明媚之色,村里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欢快地潺潺流淌着。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悄悄洒落在这片似是与世隔绝了的宁静大地上时,村里那位颇受人尊敬的老妇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却恍恍惚惚中似是听到了一阵女子的呢喃之音。
于是,她半撑起身子来朝着门口轻唤了几声“欢儿,欢儿……”却始终都未见有一丝动静。
正心里纳闷,却忽然又想了起来“哦,老身怎么忘记了,欢儿昨儿个早起去城隍庙里找高僧尚还未归呢!”
一阵自言自语后,她似是方才想起了自己的屋里还有另一人的存在,便连忙起身来梳妆好,朝着屋内小床上,那一直昏迷不醒着的女子身边踱步过去。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她已细细诊脉查验过了女子的全身,其脉息于昨日便都已恢复了平稳缓和,高热亦早已褪去,身上到处着实亦已无任何伤病,可偏偏为何就是醒不过来呢?
老妇人已然使劲了浑身解数,可却终还是拿她没有一点办法。此刻,似乎也只能等着高僧来瞧瞧了。
可刚一近身,这才看到床上的女子,不知何时竟又开始不停地瑟瑟起抖来,嘴里依稀仿佛还在喃喃念叨着些什么。
老妇人一见此紧急之态,皱起眉头来赶忙俯身过去伸手摸了摸其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纳闷地口中喃喃道“没有烧啊?”
继而,她又在其身边坐了下来再次替其把了遍脉“脉息也都是正常的。”
尔后,又伸手出去翻了翻其眼皮,看着却仿佛就像是处在沉沉的睡梦中一般。
可是自打从河里将她救起,至今已经过去了两天两夜了,本应昨日一早便该清醒了的,可这都已经又过去了一天一夜了。
一念至此,只见老妇人愈来愈眉头深锁,心里已然是愈来愈担心了。
此情此景,她可是从来都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年,我有家不得归,有子不得认,隐姓埋名苦苦守在这里等了你八年,终于等到了你的现世,你可一定不能有事,一定要平安清醒过来啊,西秦国所有的百姓可都等着你呢!”
说着说着,有两行满含愁苦的泪水不禁顺着脸庞悄悄滑落,她顺势将头微微抬起,双目随之缓缓轻合,嘴角亦有些抽动着。
就在这时,床上昏迷着的瘦弱女子口中的呢喃之音却忽然变得清晰了起来:
“不,魏明轩,他不是你,你也不是他,我只要你,生生世世只要你。你回来,你快回来……”
“云儿明白殿下的心意,可殿下是个心中有太多悲伤的人,云儿亦是早晚都会离开这里,就如同一道浮光掠影,是个没有明天的人。人生漫漫,如此身不由己的云儿又怎能对殿下承诺什么呢?在一起,最终也只是平添一缕伤痛,云儿又如何忍心?!所以,今夜生的一切,云儿都将忘记,也请殿下,此生不要再记起。”
“以后的日子里,殿下您可不可以不要再难过,不要再将自己的心门关闭。那样的话,殿下就不会如此孤单。殿下要时常里多笑一笑,殿下的笑,真的很好看。云儿想,当年为了救殿下而同样落入悬崖的那位即将临盆的妇人,她若是还活着,亦不愿看到殿下今日的这般疯魔模样……”
“殿下松手吧,云儿求您了。再这样耗下去,我们俩真的都会没命的,云儿死不足惜,只求殿下您一定要好好活着。这个世上,还有更多的人需要殿下,为了云儿,殿下不值得做如此牺牲,殿下切莫要辜负了那位妇人的临终所托。”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因果轮回、百世契约、花开花落、既来之则安之。”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老妇人忽然闻此,猛地睁开了眼睛,怔怔地凝视着床上的女子,一时间惊呆了。
怔愣了半晌后,看到女子最后终于缓缓平静了下来,止住了声,又继续沉沉地睡了过去。她方才缓过神来颤颤巍巍地口中喃喃道“魏明轩?殿下?秦王?还是昊儿?亦或是玥儿?……这听着应该是她遇难前所说的一小片段,她让他松手,不然会没命的。不,不可能是昊儿,他还那么小。玥儿又是个女孩子,更不会是她。”
“那便只能是…翰儿,她竟与翰儿相识……”念及此,老妇人顿时朝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多年以后,当再次从另一人的口中,尤其是从眼前的这名女子口中,听到关于西秦皇族人的消息时,老妇人不禁顿时潸然泪下了起来。
“咚咚咚”忽然,一阵紧急的叩门声从院子里传了进来。
老妇人赶忙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起身缓缓踱步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