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遍,可疑的条款不少,但措词这些都很隐晦,认为有什么问题,也只是主观恶意的揣测,虽然以日本人的德行,可以说就是大差不差,但尚需更多证据、情况来做支撑才可。
不过,林默倒是知道为何市面上笃信横滨正金银行便是其后台,甚至说其就是披了层皮的横滨正金银行分行、营业部等的原因,因为抵押单上明确标明,相关抵押借贷业务汇兑部分服务由横滨正金银行提供,横滨正金银行保留对欺诈、侵财等行为的追究权利。
这些意味着,抵押借贷向钱庄贷出的,可能还是银元这类,不过对方未标明,但说汇兑部分服务由正金银行来提供,至少说明不是直接借贷出日元来的,而是借出后他又帮你从正金银行换成了日元,只不过他们在背后可能签有某些协议之类,无需亲自再行办理,直接拿给你就是。
好一手偷天换日、避重就轻,若非逐条仔细查阅,怀疑有问题并大致了解其中的猫腻,估计看到这个,也大概率只会如市面上的那些传言,认为只是日元来自于正金银行,而非中间还有什么倒手。
搞这个,一个估计是想通过正金银行,在必要时候,给日本政府通过插手、干涉、施压等手段,为保障其利益提供合理借口、由头之类抓手,毕竟所在地名义上是华界管辖,而生意又有极大擦边、钻空子嫌疑,还是需要留后手的。
另一个,林默怀疑对方也有牵连横滨正金银行,借由对方特殊政府背景身份,好在捅出娄子时,拖逼政府下水,好挽回乃至只是为获取更大利益。
若真有此缘由,那操盘此事之人身份绝不简单啊!敢这么搞,还能让背了锅的上海横滨正金银行分行默不作声,其人一定大有来头!林默想着,可惜目前压根不知道是何人。
另外,这点与其他谋划跟条款中的其他猫腻也应该是相呼应的,还有后面的追究权力啥的也模糊不清,像是侵财,侵啥财?还不上款算吗?追究是要追究啥?是进行惩处,还是追索钱财?对方明显在条款中留足了狡辨争论的余地,更别说背后可能还另立了其他条款,只能说肯定是存在不良居心的。
林默再过了一遍进行查缺补漏后,确认没有遗漏,之前刻意点了相较耗时的菜,现在也弄好一并端了上来,招呼了王有胜一声,林默接过小二递来的饭碗,直接开吃。
“两位大哥是炒银子的?”小二比较年轻,估计还不到二十,现在又不是饭点忙的时候,看见林默随手放在一边的合约,便在一旁手脚麻利的伺候着,并好奇的询问打听起来。
“你也知道这个?”林默反问了声,有些好奇的看向对方。
小二见状,笑道:“买卖这东西的地方就在旁边不远嘛!炒这个的人多,平常也有不少炒这个的人上店里,听说过一些。”
“…人确实多…”林默点头,道:“那边现在到处是人,想找个能坐的地方避避太阳都找不到,只能往这边跑了。”
见林默一直没说他想听想知道的东西,小二顿时有些急了,指着合约问道:“这个东西能值多少钱啊?很贵吧?”
“…这个啊…”林默故意拖了下,才嬉笑道:“这个合约交易涉及的是一千盎司白银,含银量大概相当于一千二百块左右的好成色大洋,你可以简单理解成是在买卖一千二百块大洋。不过你要是说的价格,那不怎么贵,换成大洋也就百来块吧!”
“…啊…”小二睁大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道:“百来块大洋,就能买到一千二百块大洋,这…太赚…不可能的吧?您别骗我啊?”
“你也说不可能了,一百块大洋怎么可能买到一千多块大洋?那一百块大洋就是这个合约值的钱,只有银价涨了,它能卖出一百多块大洋后,卖出再减去我出的这一百块大洋后,剩下那几块才是我能赚到的。”
看小二听得一脸迷糊,林默笑着继续道:“听愣了吧!我给你打个比方,你拿一件东西抵给当铺,抵押出来一百块钱,如果这件东西在外面涨价了,值二百块钱,你以高出的一百块的价格把当单卖了,连上你在当铺当出的一百,就是二百,这样你就赚了一百。
我买这个花的一百大洋,就相当于你卖的那一百块,如果我要把东西赎回,我就需要把你当走的一百也出了,相当于花了二百买到这东西,一分没挣。这个合同你就可以当做那个当单,我还需要花一千二百才能把银子赎回来。
但若你当的东西降价了,只值九十块了,那你拿一百把东西赎回再卖掉还要赔十块,你的当单白送人,对方赎回也还得倒贴十块,那时候还有人会买吗?当单就变成废纸了。
我们这个也一样,它现在值一千二百加我们出的一百,也就是一千三,若价格下降,变成一千二百九十,我就只能卖出九十块,赔了十块,若只值一千一百了,我要卖出去还得倒贴一百,我不会卖,这东西也成了废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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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店小二有些迷糊的应了一声,尽管林默已经说得很通俗,但他一时还是绕不明白,林默饶有兴致的拿了东西,同他演示一番,才让他搞清楚个大慨。
“现在明白了吧!没有一百大洋买一千大洋的美事,别想太多也别动什么心思,这东西你要是搞不明白买回来拿在手上,说不准哪天跌成废纸,当铺老板还会恬不知耻找上门,要求你倒贴钱,把他的损失补上。”
“…哦…”店小二有些晕晕乎乎点头,不知道是这些与他想的不一样,还是啥的,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不过林默能提醒的也就到这里了,其他的也不准备多说。
店小二离开后,王有胜说了下观察的情况,没瞧出什么门道,不过林默也不意外,让王有胜盯这一会儿,主要是瞧瞧对方在背后有没有什么暗中布置啥的。
吃完东西,通过合约条款也了解了不少东西,林默再回到蓝维霭路,进茶会所、抵押借贷钱庄、以及蓝维霭路上的各种饭店之类转了几圈。
还是以一副新人姿态,但表现得多了几分对投资投机的了解,装出买了合约后的忐忑与不安,借机接触不少喜欢高谈阔论的投机客,插话进击吹牛打屁,顺带打探各类消息。
还真让他探到了一个新情况,与开新合约相关的,这里容许在银价低时抵押借贷的合约,可以找上钱庄,以目前银价略低的价格重订合约,继而出借更多资金。
当然,重订后的合约价值是受影响的,毕竟利息增加了,而合约售出价格就是银现价减订约银价再减合约利息,甚至还得再降一点,毕竟这又不是现货交割,订约都得略微折价,在合约的实际交易中,会在银现价基础上折半个点左右。
不过这举措,对不怎么交易合约,而是想大量借出资金,疯狂加杠杆持有更多白银的投机者,还是非常有诱惑力的,不过这种异类不多,算是疯狂押注红了眼的赌客。
而普通投机者、炒客,属于是狂热与担扰交织,既想见好就收,又怕卖在山腰上,买前心里一片火热,买后又忧又愁、担惊受怕,这些人行为,受各种短期情绪影响主导,所以合约总体换手率并不低。
不过林默却瞧出了其他问题,因为这完全可以先履约还款,取出抵押银后再来操作,他可不信这些日本人,会为他们眼中的猎物着想提供便利,如此那就是不想这些人这么做,不想的背后,大概率是在掩饰隐藏一些什么猫腻,这情况也大致佐证了他的某些猜测。
因为有抵押物,且合同是不记名的,银抵押合约售出是不用在出借钱庄换约的,合约有点类似存单买卖、不记名债券这种,但做为贷出款项方,如果银价跌过了订约价+利息,那合约持有人根本不会来履约还款,出借方还不知道持有人是谁该去找谁。
另外,这玩法还有空子,一个金额很大的抵押单,若订约价与银现价很接近,也就意味着这个巨额押单很便宜,一个手上可能没几个钱的人,也能花少量资金便持有,这之中不知算加了多少倍杠杠,而银价一旦跌过订约价,其价值就是负的,这人不说想不想,就是连正常履约能力都没有,押单直接变废纸,根本没有还款可能。
没人来履约,也就意味着借款收不回,这自然不会是日本人愿意承担这个风险,只能说明他们有很大概率就是在打抵押银的主意。
但按理应该是他们贷出时的银价越低,占有抵押银的成本相应越低,怎么还会主动为提高抵押价提供便利?不应该是别人想要提前还款取银再抵,也得用未到期限等等理由拖延吗?这里面又有着何猫腻呢?
难不成是认为银价不会跌那么低,还是说认为银价不会跌得那么快,担心银价回落出现挤兑赎走太多的白银?也不对,就算有这种情况,比例也会很低,因为聚拢过来的,主要是各种炒客投机者,这些人不知加了多少杠杆,绝大部分人估计都无赎回能力。
而且林默大概估算了下,这盘子太大了,就算有汇商、信托等不遗余力提供资金,估计也托不下多少份额,而且银价跌,你赎回来它还不是银了?还不是照跌?还不如趁早卖出换成其他货币,锁定获利乃至变相做空呢!
既然那时投机者并不存在强烈赎回意向,那为何日本人还会为此多付出成本呢?一切不合理之处,都可视为有猫腻有鬼,不过现在林默已经隐隐察觉到这个鬼是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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