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些年,心学官员冒头很厉害,但是朝中官员大多还是信奉程朱理学,以理学门人自居。
所以按说,大明朝堂上,理学一派应该占据主导才对,对心学构成压倒性优势。
只是现实很骨感,不说其他,就现在内阁三位阁臣,其中两位貌似都有很深的心学印记。
首辅张居正,作为徐阶的弟子,是不是应该考虑老师的态度。
在隆庆五年的时候,也就是薛瑄从祀时,徐阶就表明了态度,支持王阳明也从祀。
因此,在朝中大臣们看来,此事过张居正这一关,应该不难。
而次辅魏广德呢?
江西九江卫人,而九江可就在庐山旁边,魏广德也自称早年曾经去白鹿书院游学。
学到什么,他没说,但大家也都会遐想。
白鹿书院,可不会多讲理学方面的道理,而更多是讲心学的地方。
内阁两位说话分量最重的大臣,都可能偏向心学,自然让理学门人有点投鼠忌器,担心因此得罪他们,影响自己的前程。
因此,外朝虽然议论纷纷,但始终没有人把事儿捅上台面。
魏广德哪里知道此时张居正所想,外面关于从祀之事的争议他知道,但认为和自己无关,自然不会插手。
相对来说,魏广德更讲究实际,不管是理学还是心学,对他有利他就用,才不会以谁的门徒自居。
真要算上师承,他其实算理学门人,而绝对不是心学子弟。
张居正其实和他是一类人,甚至包括徐阶。
虽然徐阶常以心学门人自居,但公开场合却鲜少这样说,他也是一个切实的利己主义者,对他有利他就说他也是信奉心学,而平时绝对不会这样表示。
最起码,现在的首辅张居正是明白这一点的,因为徐阶虽然偏向心学,却从未教导他关于心学的事儿。
等事儿讨论的差不多了,吕调阳起身告辞,笑道:“时辰也差不多了,今日,我就先走一步。”
说完,吕调阳向他们拱手告辞。
魏广德起身,马上还礼,随即就打算也向张居正告辞,不过面带微笑的张居正却轻轻对他摇摇头。
虽然不明所以,但魏广德还是觉察出张居正又让他留下的意思,于是就没有开口告辞,而是目送吕调阳走出值房,这才又坐回位置上。
“善贷,外间关于从祀的争议,你知道吧?”
屋里再无外人,张居正就直言道。
“略知一二。”
魏广德微微颔首,答道。
“外面都说,你我都算是心学门人,应该支持阳明先生从祀才是。”
张居正淡淡开口说道。
魏广德听闻后,嘴角挂出淡淡微笑,确实不置可否,只是低下头。
后世对王阳明评价很高,他是知道的。
不过在这个时代,高举心学大旗,却是要冒巨大风险的。
天底下,信奉理学的读书人最多,高举心学大旗,很可能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就算现今大明朝堂高层或许多少都偏向心学,可不代表他们就会公开站出来给心学站台。
这也是徐阶虽然私下里经常表示自己是心学门人,但是却从未在公开场合这么说过。
大家听到的,不过是市井流言而已,若说是以讹传讹也未尝不可。
魏广德清楚,自己当然不算心学弟子,真要说起来,以前算是唯物主义战士,不过穿越以后,他的信仰多少也不坚定了。
而且,随着改革的进行,国人多少都带上了市侩的毛病,所以现在的魏广德其实很难说到底怎么个情况。
“不知善贷对此是什么看法?”
见到魏广德没开口,张居正干脆直接问道。
“隆庆五年的时候,内阁是否讨论过此事?”
魏广德沉默片刻才问道。
隆庆五年的时候,朝廷不仅是将薛瑄送入孔庙,同时还做了一件事儿,那就是给王阳明翻案,隆庆皇帝重新恢复了其新建伯的爵位及世袭,追赠新建侯爵,并为王阳明定下“文成”的谥号。
此时,王阳明早已去世几十年了。
也就是说,嘉靖朝时,王阳明死后被戴罪,终止新建伯爵位的世袭,所以并没有得到该有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