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与辰心中迟疑,他想了一夜,虽说心中仍旧对前生今世半信半疑,可那毕竟是摸不着也看不到的,谁又敢轻易断言,眼睛不见的,就是世间无有之谈呢?
他不敢赌,也赌不起,若方如逸所言是真,轮回转世之说确凿无疑,他岂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嫁给梁王那个逆贼,还被他害死全家。
他之所求,不过是生生世世的相守。佛航慈悲,只要自己诚心祈求每一位神灵,定会有怜悯他的神佛,让他如愿。
“求签就不必了。”江与辰转身往僧课院里走。“签有上中下,万一摇出下下签,我岂不是要日日夜夜想着?”
魏临更加困惑了:“公子,自打昨日从方家回来,你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到底怎么了?难道我们今日不是来查梁王的?”
江与辰道:“别提他,晦气。我只是想来求神明,保佑我和如逸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魏临翻了个白眼:“不是,公子,你是受什么刺激了么?怎么突然相信鬼神之说了?从前你不是总训导我,说什么鬼神不过是那些没能耐的人才会信的玩意。
他们有所求,但又不想自己努力做到,便盼着天上下金子,让他们捡个现成。怎么如今你也同他们一样了?”
江与辰顿住脚步,眼中掠过几丝怅然:“可我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有些事,不是有能耐就可以的。”
“什么事?”
魏临追问了一句,但江与辰却道:“魏临,你说,人会有前生么?”
“啊?”
“如果真的有,我护不了如逸的前生,今生,不,从今生开始,以后的每一次转世轮回,我都要在她身边,时时刻刻护着她。”
他说得如此郑重,魏临扫了他几眼,暗忖这又是中了什么邪,神神叨叨的。
这样的事,魏临不是头一回见,做他江与辰的护卫,总要有一个什么怪事都能坦然接受的广阔胸怀。
“公子,既然香都上完了,你去僧课院做什么?”
江与辰背过手去:“我听说寺庙里可以供奉油灯,如此,我之所求便能长长久久地在佛前立着。每日里求佛的人那么多,菩萨金刚把我的事忘了可不行。”
“每个大殿都供一盏?”
“当然。”
眼看就要到僧课院,魏临拦住他:“公子,这事还是我去说吧,你一个国舅爷,若是亮明了身份,里面肯定跪倒一片,多没意思。不如你到山门前等我,我悄悄打点了,免得动静闹得太大。”
江与辰从腰间摸出钱袋扔给他:“也行,我最不待见人跪着。”
他当即转身去了山门外,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见魏临从庙里出来,丢过来一个空空如也的钱袋。
他接在手中:“怎么全没了?”
魏临道:“公子,你坑我呢?就这几个金锭,能顶什么用?供在大殿里的香油贵得很,既然你要求和方姑娘长厢厮守,总不能只点一年两年的灯吧?所以我就做主,先给你点了三十年……”
江与辰眉头一皱:“为何不点一辈子?”
魏临抖出来一个同样空空的钱袋:“我们两个身上所有的金银锭加起来,也只够三十年的香油钱,剩下的,你下回过来补上!”
他冲江与辰伸出右手:“还有我垫付的银子,回府后也得还我!”
“这钱自然要还你。”江与辰把钱袋塞回腰间。“若是不还,将来菩萨把我的功德算到你头上去,我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魏临甚是满意,当即牵了马来,两人一道奔回城中。
随后两月,梁王府安静得很,元轼手底下的人也无甚异动,方如逸和江与辰趁着这个空档,把私铁坊重新做起来。
虽说他们也查出了陈家吞下的那些私铁坊的所在,只是这些铁坊并没有露出私铸铜币的苗头,方如逸思前想后,觉得梁王多半是生了怕心,不敢再铤而走险。
眼看酷暑将近,平日里算账吃茶的厅堂越发热得慌,方如逸便命毛大树外出买冰,顺道给铁坊、木工坊,还有方家名下的各处铺子送些过去。
可毛大树刚支了银子出门,便快步奔回厅堂:“姑娘,汝阳王府送了邀帖过来,说三日后请姑娘过府吃席。”
方如逸翻账簿的手一顿:“汝阳王府?你没听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