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椿对拂灵那从未说出口的绵长爱意,也从此被藏进了久远的故国遗址之中,在历史的尘埃中越积越厚……
叮铃——叮铃——
天音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银沥痛苦不堪地睁开了双眼。
仿佛大梦一场。
面前依次坐着的是韩拾一、拂灵样貌的小椿、相宁、钱坤、小孟。
“银沥哥,你怎么样?”韩拾一紧张地牵起他的手,然后擦去他眼角的泪。
韩拾一指尖的那一滴眼泪,竟然是血色的。
钱坤奇怪地说:“狗银沥,你怎么又流血泪了?这都第几次了?”
银沥怔愣地盯着韩拾一手中那一抹红色看了看,若无其事地说:“没事,正常的。”
韩拾一目光掠过一丝担忧,但银沥现在不想说,他也识趣地没再追问。
小椿此刻依然紧闭着双眼,银沥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她便听话地睁开了眼睛。
“所以最后,你就将自己的魂魄撕成千万片,分给了你杀死的那些女子?”
“嗯,他们怨气太重,我想赎罪。”死后的小椿用的依旧是拂灵的脸,也算是她某种程度的圆满。
“你知不知道,在你沉睡的时候,被你魂魄俯身的白骨精,利用你的灵力害死了多少人?整整一座梵净山,漫山遍野,累累白骨。”
小椿轻摇一下头,脸上波澜不惊,她生前杀过的人太多了,从亲密无间的嬷嬷,到朝夕相伴的侍女,再到尊敬礼待的公主贵族,全都死在妖魔化的她手上。
所以她早就麻木了。
“所以呢,与我何干?我本来死得好好的,你们非要把我唤醒,把一个死人唤醒兴师问罪,你们不觉得可笑吗?”
“你不想见拂灵吗?”银沥一针见血。
“拂灵……圣女……”终于,小椿心中的某根弦被触动了一下。
“她回来了,就在梵净。”
木兰圣剑1
梵净山巅,明月高悬,渺渺苍苍。
白衣仙人屹立于长风中,衣袍翻动飞扬,如同一面坚毅不倒的旗帜。
准确来说,更像是一面报丧的奠旗。
“说起来,有一件事我颇为不解,四万多年前神尊携徒儿多次来此祭奠圣剑,真的只是为了悼念亡故的妙尘圣女吗?”拂灵站在他身后,红衣鼓动。
对比起原本拂灵的脸,现在小椿的脸终究还是略显普通了些。美则美矣,却不够惊艳,美人在骨,更在气韵,这是小椿欠缺的东西。只不过成为“小椿”的拂灵,经过万年的沉淀后,眼神流露出了曾经的拂灵不曾有过的坚定与倔强。
流浪于世数万年,她总算又恢复了圣女本该有的气质和仪态,或者说,比曾经的拂灵圣女更加坚韧了。
哪怕现在的她是鬼,也是受过万民瞻仰的圣女,这种气韵是一般人学也学不来的。
站在高山另一端的夜浮光,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他自然地轻甩拂尘,将自身的法力灌注到圣剑身上。
圣洁的白光从他的拂尘输出,形成一道光河,移到了那把早就风吹日晒了千万次的剑上。
可是,为何夜浮光输出的法力会缠绕着幽幽的阴气?
“夜浮光,你……”拂灵以为自己看错了,诧异地退后了两步。
“取阴补阳,也是会遭到反噬的。”他语气淡淡,仿佛这并不是多大的事。
“取阴补阳……”拂灵脑海中浮现出在幽谷冥河再遇到夜浮光的那一幕,当时的他身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食尸虫,但却在恢复清醒的一瞬间迸发出一股力量,将所有虫子化为了筛粉,原来他当时就是在取阴补阳?!
拂灵一时震惊得不敢开口说话。
她比谁都清楚,韩拾一费尽心机想要杀死夜浮光,但夜浮光却在乱葬岗那种没有任何活人的绝境之下也觅得了一条生路!
传闻夜浮光力量深不可测,到底他还有多少本事,所有人都不清楚。
归根到底,八百多年前夜浮光神魂俱灭,是否也猜到了自己终有一天会借韩拾一的肉身复活?
如果真是这样,那简直太可怕了!
不论是韩拾一,还是银沥,抑或是她,他们这群人的命运是否都在夜浮光的掌控之中?
拂灵眼里满是惊恐与骇然,她突然发现,自己曾经崇拜仰望的神尊,她其实根本一点儿都不了解……
约莫是注意到拂灵的心境变化,夜浮光用余光瞥了她一眼:“我没你想的那么神通广大。”
“你实话告诉我……早在八百多年前就算到了你会用韩拾一的肉身复活?”拂灵还是问了出口,不是她自己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是想帮被逼献出肉身的韩拾一求证真相。
她作为红衣的时候,亲眼看着韩拾一出生,又见证韩拾一的全部成长过程,哪怕是他死后成了鬼神,红衣都一直跟随其左右。
数万年来,阴阳路一直没有为拂灵开启,她便在人间飘荡了数万年,若不是遇到命硬的韩拾一与她签下鬼契,恐怕她这浮萍般的魂魄早就烟消云散了,根本撑不到再回梵净国的这一天。
所以不管如何,她对韩拾一一直都是心存感激的。
夜很深沉,月光照耀在夜浮光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他的肉身原本是韩拾一的,但十年过去,早已完全与自己的神魂融合一体,严丝合缝没有一点儿不适感,这副身体好像天生就是为了给他提供的。
众所周知夜浮光是上天下地最强大的神,其法力滔天,隐藏的法力到底又多强,别人根本无法估量。
对他来说,预知八百年后的未来仿佛也不是什么难事。